椰風中的海明威故居

陳　硯　金文馳

有人喜歡穿著短袖的圣誕節，那么佛羅里達是個很不錯的選擇。在美國的第一個寒假，我們從冰天雪地的五大湖地區起飛，機窗外的世界逐漸增添色彩。當地平線上蕩漾著海的藍時，我們已到達佛羅里達的上空。不久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街道兩旁高大的椰樹，河道里星羅的船只，以及空中飛翔的海鷗。熱帶——一個充滿綠色激情的詞匯，立刻從我腦海蹦了出來。一下從零下20攝氏度到如此溫暖的邁阿密，怎能叫我不激動呢。

如果說邁阿密早晚的涼意，還多少給我一些亞熱帶春天的感覺，那么位于佛羅里達最南端的Key West小島就充滿了濃郁的熱帶氣息。從邁阿密驅車往南4小時，經過翡翠項鏈般的島鏈，我們就到達美國本土最南端——Key West。這是個位于墨西哥灣的小島，離古巴只有90英里，比到美國任何一個大城市都近。因此，它也成為許多人追求自由的天堂，各種各樣的文化交融在一起，形成了Key West這個特別的自由王國。難怪我們所熟悉的美國作家海明威，也將自己的家安在這里。

推開車門，撲面而來的海風，清新溫暖。街道不寬，兩旁的榕樹根垂地面，椰樹葉在奚落的光影中點綴著一絲清涼。順著著名的Whitehead街向南，經過了美國一號公路零公里起點，一個典型的西班牙風格小院就展現在我們面前。這兒有著茂密的熱帶植物，蔥郁的椰樹撫動著冬季的晴日，也半掩著海明威的小樓。

這座房子是1851年由阿薩·提夫特建造的，海明威在1931年搬到這里，從那時起，海明威和夫人玻林就開始精心地布置這座小院。

故居的新舊主人

推開拱形的玻璃門，進到明亮的起居室。我驚訝地發現門旁的紅皮椅子上，酣睡著一只六趾貓。它伸長了腿，悠然地側臥在椅子上，任憑大家撫摸都不愿睜眼看我們一眼。墻上還掛著幾幅六趾貓的油畫，不禁讓我想起六趾貓的故事來：當年海明威對貓是情有獨鐘的，一位船長好友曾送他一只六趾公貓。現在這些貓，都是海明威所養貓的后代，而且大多數都是奇特的六趾貓。它們也是海明威很多收藏品的原型，房間里的許多裝飾都有六趾貓的身影。庭院內也到處可見悠閑的六趾貓，現在它們已成為這座故居真正的主人。

走廊另一側的主餐廳則讓我感受到來自地中海的問候。整個餐廳以白色為基調，絳紅色的西班牙式餐桌上，擺放著插著羽毛的潔白的鮮花，屋頂懸掛著意大利風格的樹枝型裝飾燈，半人高的壁柜上立著兩盞菩提葉型的玻璃燈。海明威在不同時期的照片掛在玻璃燈后面，述說著他多彩的一生。

從餐廳出來，我們拾階而上，進到朝南的主臥室。燦爛的陽光透過拱形的窗戶躍進屋來，給整個房間鍍上淡淡的一層金。由兩張單人床拼成的大床上，另一只六趾貓正半睜著眼懶睡。這些家具我們連碰都不讓碰，它們卻可以任意躺臥，實在是羨煞人也。環顧四周，墻角墨西哥式的雙層櫥柜上立有一只雕塑貓，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裝飾物，它是畢加索送給海明威的禮物。不過我們現在看到的是復制品，原物在地下室被發現時，已被小偷打破了。那小偷當時要是知道這只貓的來歷，估計就會好好保存了。

從側面的門廊出來，花園中彌漫著著熱帶植物特有的清香，藍色蝴蝶花點綴著冬日的綠。一只六趾花貓從小道旁蹦出來停在路中間，緩緩地伸著懶腰，對游人絲毫沒有怯意。小院里到處都有貓的影子，偶爾還在茂密的花叢中閃露出狡黠的眼神，我不禁感嘆這兒真是貓的天堂。據說最多的時候曾達到50多只，有人問過海明威為什么會有這么多貓，他風趣地笑道，“有一只貓就會帶來另外一只貓。”

一分錢與游泳池

倘佯在幽靜的小路上，我還在尋找六趾貓的蹤影，不知不覺已來到位于小院東南角的游泳池。陽光透過椰樹葉的縫隙斜射到水中，從池底天藍的磚反射過來，一泓幽藍夾著粼粼的波光映入眼簾。池邊間隔排列著乳白的瓷象，伴著搖曳的椰影，有著一股濃郁的南亞風味。這樣的游泳池讓來自北方的我們好生羨慕，真希望在自己的庭院內也能如此地擁有一個，小小地游上一會兒，享受這份清涼。不過，這個游泳池也價格不菲，海明威看到總費用時驚得目瞪口呆：2萬美金。以至于他翻遍衣袋，掏出一分錢，哈哈大笑：“你索性把我最后一個美分也拿去算吧”。至今，這一分錢仍鑲在游泳池前，歲月浸染的銅綠色述說著游泳池的故事，也讓我們記住了海明威的幽默。它不僅是Key west第一個居民游泳池，迄今為止也是最大的一個。

池邊一長椅半掩在草叢中，樹蔭正好落在上面，往上一坐，滿園的鳥語花香似乎只屬于我一個人。此刻，遠處白色的燈塔也正好透過椰樹的縫隙進入我的視線。想必晚上也別有一番韻味，燈塔的輝光代替了晴日的燦爛，池中倒影著椰樹的形狀，幾只六趾貓在一旁的嬉戲……其實，正是這燈塔的輝光，指引在外面醉酒的海明威在晚上找到回家的路。

寫作間——裝滿世界

順著游泳池邊上的樓梯，我們來到位于馬車庫二層的寫作間。這里還保持著當年的模樣：古典的西班牙木圓桌上放著打字機，靠壁滿載的書架上擺著海明威從各地帶回的紀念品。躺在靠窗的逍遙椅上就能感受屋外的清風，也能在透過窗的椰影下休息片刻。不過此刻，一只六趾貓正香睡在上面，悠哉游哉。墻上掛著的羚羊頭，仿佛帶著來自廣闊非洲草原的召喚，跳躍的羚羊若隱若現，還有遠處屹然的乞力馬扎羅雪山，難怪海明威會在這里寫作《乞力馬扎羅的雪》了。最吸引我的要數墻上掛的那只閃著銀光的魚。海明威一生酷愛捕魚，他在古巴漁船“彼拉”號上搏擊風浪豐富經歷，幫他完成了那部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短篇小說《老人與海》。我不禁想起了那個與大魚搏斗的倔強老頭，他劃著小船，雖然最后拖回的只是一個比船還大的魚骨架，卻用頑強的意志贏得了勝利。正如海明威曾經說過：“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是不能被打敗。”

在這個寫作間，海明威創作了大量的作品：《午后之死》、《非洲的青山》、《獲而一無所獲》和《喪鐘為誰而鳴》等長篇小說，以及《乞力馬扎羅的雪》這樣的短篇名著。此時此刻，我感覺他仍坐在圓木桌前，急速地敲打著鍵盤，不時還停下看看窗外的景致。

海風伴著椰影，捎來幾聲海鷗的呼喚，我陶醉于海明威的熱帶小院，久久不愿離去。綠樹環抱的西班習二小樓，極富南亞風情的游泳池，以及那些悠閑自得的六趾貓。朝霞中，隨著“彼拉”號一起出海捕魚；晚上在幽香的小院里和六趾貓尋找樂趣；或是坐在羚羊頭下的長椅上，遙想非洲大草原壯麗的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