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長跑

影　子

自小外婆就非常寵愛她，吃飯時總在她的碗里盛滿米飯，再層層疊疊地鋪上香濃的肉片蔬菜，但是她的飯量一向不大，每次總是剩下半碗，而外婆每次都會笑著幫她吃掉剩飯。

長大后，那次他請她吃飯，她習慣性地將米飯剩在碗里，結果他非常自然地將她的飯碗端起來，從容地吃掉剩飯，他吃得那么自然，那么從容，仿佛自古以來他就已經這么做了。在那一瞬間，她怦然心動。 外婆說，肯吃她剩飯的男人一定是可靠的，因為他是實心實意要和她過日子，這份誠意比玫瑰或誓言都要實在。事實上，結婚后，他真是實心實意地對她。他很戀家，下班后總推掉各種聚會回家陪她；家里的所有活他都包了。她喜歡吃水果，家里的果盤里就總擺好了新鮮干凈的水果，知道她對洗衣粉過敏，所以她的衣服都是他洗。他知道她冬天最怕冷，他會幫她暖手暖腳，希望她不要用太多電熱毯……他知道她不會做飯，有時候忙起來就隨便對付一下，所以他一有時間就會做飯給她吃，雖然他的飯做的不好，但他努力著。她懷孕的時候，等到七八個月，彎腰都困難。于是每天入睡前，他都會端著一盆溫度適宜的水，將她腫脹的腳丫放進去，小心翼翼地揉搓按摩。水是溫的，腳是癢的，她的心卻是又熱又甜的。不知不覺中，他端溫水為她泡腳就成了習慣。

不知什么時候，這個甜蜜的習慣開始停了下來。他吃完飯就一言不發地躺在沙發上看無休止的新聞和球賽，有時候看著看著就睡著了，然后窩在沙發上不遺余力地打起呼嚕來。

她安頓女兒睡下，她看著他，這個給了她婚姻的、平常到近乎平庸的男人.想到自己不遠千里跟著這個男人，為了愛情。心里涌過一陣悲哀：多深的愛，終究敵不過歲月，這個男人對她的愛倦了，淡了……淚水再也控制不了。想到這些寡淡如水掀不起任何波瀾的日子，也想到了離婚…………

帶著滿腹的委屈回到千里之外的家，外婆高興的拉著她的手坐在床頭拉家常。臨睡前外婆端來一盆水讓她洗腳，她忍不住問:“外公給您洗過腳嗎？”外婆淡淡地說：“我為他洗了一輩子的腳，他連我的腳長什么樣子還不知道呢！”她像被刺痛了似的，一下子沉默了下來。外婆看見她的模樣，轉身從柜子里找出了一副老銀鐲：“你外公那樣粗心的一個人居然知道用祖傳的銀元給我打了這副銀鐲子。每次看到這副銀鐲子，我都覺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回應我的感情。”

回應？她猛然驚醒:他給她洗水果，為她洗衣做飯，端洗腳水，處處關心她，她又幾時為他做過什么呢？一生的愛就像一場長跑，一個人在那里辛苦疲憊地跑，很容易疲倦，這時候，哪怕為他擦把汗，說一句鼓舞的話，他也會鼓起勁頭繼續往前跑。愛是婚姻的氧氣，需要表達，也需要借助形式。可是，她卻一直吝嗇回應他的愛，把他拋棄在孤獨而漫長的跑道里。

她回家，決心要和他一起將整個賽程跑完。她開始每晚為他打來一盆溫水，然后和他一起洗腳，用她的小腳洗他的大腳，他的腳很大，剛好放滿一個盆，她把她的腳放在他的腳上，很暖很暖。

開始的時候，他很是不習慣，怎么也不肯一起洗。可是，她卻不肯放棄，他們開始互相為對方洗腳，然后開心地相視而笑。而他也不再獨自一人看電視了，而是和她一起看著她喜歡看的韓劇。她的愛從他的腳底一直滲到了他心里最柔軟的地方，落地生根。

她不知道當時他從部隊轉業回來，創業時的艱辛，為了一單生意，陪人家吃喝，還要把自己喝的爛醉如泥。他本是個不善言談的人，可是為了能把她從千里之外帶到這個陌生的城市給她最好的生活。不讓她感到孤獨，不讓她想家。所以他才努力著。當難關過去的時候，他才告訴她自己當初的艱難和擔憂。他握住她的手，動情地說：“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最難的時候，有你陪著我，這讓我覺得自己并不孤單，還能挺下去……”

她把頭埋進他的懷里，心疼得哭了起來。她不知道原來自己因為他的冷落而感到委屈的時候，其實他早已經為她承擔了一切的痛苦。兩個人的日子是如此的漫長，生死相隨的激情浪漫總有一天會變成骨子里的相濡以沫，這時候，只要把你曾經得到的愛和對方一起分享，并且堅持下去，那么愛就永遠的在你身邊。

柳影 薦稿 編輯/李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