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賬

韋如輝

張三愛吸煙。

張三不是一般的愛吸煙，而是特別愛吸煙。沒有了煙，張三像丟了魂，吃不香，睡不安。

算起來，張三從早到晚得吸兩包煙。晚上睡覺前吸一顆，早晨兩眼一睜，不刷牙不洗臉，就得點上一顆煙。這樣說吧，張三只要是兩眼睜著，就煙不離口。當然，這是一般的情況，如果家里來了客人，一天兩包煙斷然是不夠的。

妻子曾經反對張三吸煙。但對張三來說，反對無效。反對是她的權利，吸煙是自己的義務，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兩碼事兒。妻子說，如果再吸煙，咱們就離！張三嘴里叼著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離就離！

最后，張三和妻子沒離。妻子只是想嚇唬嚇唬他，其真正的目的，是讓他別吸那么多的煙。吸煙有害健康嘛，她也是出于對張三身體的關心，更是出于對這個家庭的關心。

有一天，妻子的態度轉變了，而且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妻子說，張三，你要吸煙你就吸吧，反正是你的愛好，這愛好總比賭博嫖娼好，我不反對了。張三出乎意料地覺得妻子十分可愛，十分通情達理。張三情不自禁地擁抱了一下妻子。妻子再說，不過呢，今后你吸煙，我給你批發，零買太貴了，浪費錢。張三覺得妻子考慮得十分周全，張三情不自禁地把妻子抱得更緊了。

自從那次談話之后，張三吸的煙都由妻子批發。考慮到張三吸煙的特點，妻子批發煙的時候，還批發張三平時愛吸的兩種牌子的煙。

一年無話。到了年底，妻子拿出一本流水賬給張三。張三認真地看了，是這樣的。

1月份，批黃山六條。每條150元，計900元。

2月份，批南京七條。每條160元，計1140元。

3月份，批南京六條。每條160元，計960元。

4月份，批黃山七條。每條150元，計1050元。

……

下面一欄，有一個年底總計：14860元。

張三嚇了一跳。張三問妻子，這是我一年吸的煙錢？

妻子笑瞇瞇地點頭。對啊，你一年吸掉一萬多塊呢。

張三在心里算一筆賬。

如果這一萬多塊，買一個液晶電視，得買43英寸的。

如果這一萬多塊，省給兒子將來上大學，夠兒子一年開支的。

如果這一萬多塊，換一輛摩托車，也是好牌子的。

如果這一萬多塊，捐給貧困山區的孩子們，那還不得養一個班的。

……

張三假設了許多如果之后，張三決定戒煙了。

沒有了煙，張三很痛苦。但張三有毅力，還是把煙戒了。

妻子在張三身上花了許多功夫，把張三侍候得舒舒服服的。

張三有一天病了，病得很重。醫生說，如果不及時治療，恐怕要到馬克思那里報到去了。

在醫生的精心治療下，張三的病還是治好了。張三為了治病，花了五萬多塊。

張三在心里又算了一筆賬。

如果這五萬多塊不治病，得買五個43英寸液晶電視機的。

如果這五萬多塊不治病，夠兒子上完本科大學的。

如果這五萬多塊不治病，換一輛小轎車也綽綽有余的。

如果這五萬多塊不治病，吸煙也夠自己吸五年的。

……

強子 摘自《羊城晚報》 編輯/李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