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次辭職“未遂”的宰相

水銀河

宰相下臺無外乎兩種途徑——主動走人和被炒魷魚。但是在明朝中期，有一位宰相既不是被皇帝削官，也不是提出辭職獲得批準，而是以一種極其特殊的方式下臺的。這人就是歷史上遞交辭呈次數最多的宰相——李廷機。

皇帝罷工

有明一朝，明神宗萬歷無疑是最讓大臣們頭疼的皇帝。從萬歷十四年（公元1586年）九月十六日起，這位皇帝就開始消極怠工，30多年如一日地窩在巴掌大的紫禁城里“冬眠”。其間，無論大臣們怎么懇求、謾罵、抱怨或是造謠，萬歷就像一顆錘不扁、蒸不爛、煮不透的銅豌豆，“怠于臨朝，勇于斂財，不郊不廟不朝者三十年，與外廷隔絕”。官員們畢竟是臣子，膽子再大，也不能闖進后宮把皇帝拖出來批斗。

皇帝的專職工作是治理國家，他一罷工，國家肯定亂套。所以，萬歷統治下的明朝每況愈下，最明顯的就是“人滯于官”“官曹空虛”，即官員任免工作大面積癱瘓。該升官的升不了官，該退休的退不了休，該補員的補不了員。到萬歷四十七年，中央九部中只有戶部和通政司有部長，刑部和工部都由其他部門兼職代管，吏部、禮部和兵部只有公章沒有人，督察院和大理寺竟然把公章都給弄丟了。

慷慨過頭

李廷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出場的。他自幼勤奮好學，在萬歷十一年的全國大考中，高中榜眼。其實以他的才華本應中狀元，可惜當時的宰相申時行偏袒太醫院的朱國祚，讓李廷機的滿腹經綸變成了滿腹怨氣。

好在李廷機的人品不壞，沒有因為一頂狀元帽子而報復社會。他在南京任職期間，嚴厲打擊各種亂收費現象，同時鼓勵經商，重振商品經濟。負責浙江鄉試期間，他嚴肅考風，堅決杜絕考場作弊，為國家選拔了一批像模像樣的高素質人才。調入中央主管禮部，他想方設法為部員搞福利，把部門每年省下的經費拿出來給下屬買房子，通過高福利促使他們廉潔奉公。

最難得的是，他還是當時全國有名的大善人，只要碰見乞討者就發錢。結果被慣壞的乞丐們每天都在他的宰相府門口蹲點，一見他出門就成群結隊地上去伸手要錢。而且，他對京城的公共設施也特別上心，考場舊了財政撥款，公署破了財政撥款，就連廟破了也財政撥款。大概是慷慨過了頭，等到李廷機自己退休時，家里竟是一貧如洗。

123封辭呈

也許正是他的這份清正廉潔感動了萬歷。萬歷三十四年，李廷機被提拔為宰相，進入內閣供職。一入閣他才發現，中央九部全部官員加一起才31人，空缺竟達24人！這意味著幾乎每個人都在拿一個人的薪水，干兩個人的活。更難辦的是，每天全國各地都有成百上千份奏折送來，等著萬歷批閱，但是萬歷看都不看，直接讓成堆成堆的奏折躺在皇宮里睡覺。

難以開展工作也就罷了，可恨的是當時東林黨已成氣候，他們一心想把李三才、郭正域二人扶上宰相的位置。為了達到目的，他們成天寫奏折、潑污水，給李廷機洗淋浴。李廷機挨了幾個月罵后扛不住了，遞上辭呈準備走人。為了早點辦完手續，他要讓皇帝看到自己辭職的決心。為此，他把房子捐給窮人，讓全家老小卷鋪蓋先走，自己則一個人跑到廟里湊合著住了下來。

5封辭呈交上去了，萬歷沒反應。李廷機毫不氣餒，又寫了5封，萬歷依然沒反應。李廷機火了，繼續寫，寫他50封，就不信萬歷不給批。

就這樣，可憐的李廷機在破廟里住了整整5年，寫了123封辭呈。結果，皇帝的批條沒得到，反倒得了個“廟祝閣老”的綽號。最后，李廷機徹底崩潰了，索性自己把自己解雇，頂著抗旨的罪名，自作主張跑回福建老家去了。萬歷也懶得追究，任他去了。

4年后，貧困潦倒的李廷機病逝，萬歷終于破天荒地辦了一次公，賜贈他少保頭銜，謚“文節”。

（欣 宜摘自《看天下》2009年第1期，何保全、于泉瀅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