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朝輝
香港大學位于港島般咸道,校園內風景迷人,樹影婆娑,林陰下典雅的中式和歐式的建筑古色古香,相互輝映,更顯幽雅。香港大學美術博物館就坐落于其中。博物館由馮平山樓與徐展堂樓的展廳構成,兩樓之間設有室內天橋相連接。經過五十余年的發展,博物館現藏有1500余件具有歷史價值的中國藝術品。
目前,博物館正在舉辦“紫艷凝青——琳標堂藏古代鈞瓷”展覽。遠遠望去,展廳里燈光幽然,每件瓷器都站在自己的位子上,一點也沒有勉強和遷就的意思,就好像一個人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可以把自己的身心安頓下來。

說起“琳標堂”主人喜歡收藏鈞瓷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他的五伯父葉海古是古玉收藏大家,堂兄葉承耀收藏明式家具。2000年的時候,香港舉行圓明園海晏堂十二生肖銅首拍賣,激發了“琳標堂”主人收藏古物的興趣。夫婦二人開始積極學習古代陶瓷知識,閱讀專業書籍,參觀博物館,出席拍賣會,虛心向陶瓷專家請教。隨之,展開了收藏之旅,數月內就買下無數“古瓷”,欣喜的同時也買到了不少“教訓”。正當夫婦兩人的收藏興趣趨于平淡的時候,一家古玩店展柜內的鈞窯碗吸引住了他們的目光,沉穩的碗型,色彩天成的釉色令兩人流連忘返。自那天起,鈞窯瓷器便成為夫婦二人收藏的主題。
鈞窯瓷器歷來被人們稱為“國之瑰寶”,不僅中國人喜歡,外國人也十分喜歡。陳重遠先生寫的《古玩談舊聞》里也曾談過一件買賣鈞窯瓷器的故事:宣統皇帝為了籌措復辟經費,將宮里的一批鈞窯瓷器抵押在匯豐銀行,逾期未贖。匯豐銀行買辦鄧君翔見奇貨可居,將宮內抵押品贖出后,轉手賣給美國大都會博物館,從而引起了美國人對御用鈞窯瓷器的極大興趣。2008年,香港上拍了一件明初鈞窯天青釉刻“二”字仰鐘式花盆,成交價高達3952.75萬港幣。
拍賣公司將天青釉刻“二”字仰鐘式花盆的年代定為明初,并非是搞錯了,而是另有原因:御用鈞瓷的底部刻有一至十的順序編號。這類刻有數字的鈞瓷,國人稱之為“官鈞”,西方人稱為“帶數目字瓷器”。對于“官鈞”瓷器創燒年代的爭論已成為古陶瓷界的千年疑案。2006年深圳“官鈞”瓷器學術研討會已經撼動了“官鈞”瓷器“北宋說”的學術地位。目前,“官鈞”創燒于明初說已得到了一些拍賣公司的業務主管支持。
本次“紫艷凝青——琳標堂藏古代鈞瓷”展覽在“官鈞”的創燒年份上保持了一個相對中立的態度:展品中有件刻“一”字的天藍釉三足鼓釘洗,標簽年代寫為“北宋至明初”。此洗釉色交替,美輪美奐,給人無盡的遐想。根據1975年鈞臺窯遺址出土刻有數目“一”至“十”的不同鈞窯殘片,研究得知,鈞窯瓷器數字越小,體型越大。由此可知,此件鼓釘洗應是同類器中的最大一款。

民窯鈞瓷的創燒年代不存在爭論,器形也更加多元化。較之以前,民窯鈞瓷因其質量低劣、神韻粗糙,不能代表鈞瓷的主體形象,故鮮有陶瓷界專家贊賞。“琳標堂”主人獨具慧眼,在傳承“官鈞”文化的同時,也造就了“民鈞”獨具特色的收藏文化。本次展覽恰恰彌補了鈞瓷藝術市場的收藏缺憾。
展覽系統地介紹了民窯鈞瓷在不同時期的演變:宋人崇尚自然之道,瓷器造型渾然天成,不加造作。金代鈞瓷繼承了銅紅釉的風格,造就了“潑斑成暈,變暈成彩”的風格。元代鈞瓷突破了宋鈞造型的限制,有了較大的發展空間,進入到千家萬戶。
在全部116件展品中,鈞窯碗有39件之多,可見“琳標堂”主人對鈞窯碗的喜愛程度。碗雖然多,但釉色決不雷同,所謂“鈞窯無雙”也。較有代表性的一件民窯鈞瓷是北宋末年天青釉瓣口碗。
此外,北宋或金代天藍釉葫蘆形執壺也十分引人注目,高29厘米。寓意吉祥的葫蘆(福祿)造型,直口,葫蘆上小下豐,圈足,給人以沉穩的感覺,流與執彎曲有度,呼應著主體的線條變化,自然和諧。鈞瓷燒制需要幾十道工序,從“鈞不過尺”的古語中便可想象當時制作此件執壺的困難程度。有趣的是這件執壺的圈足上并排有兩個小圓洞,顯然不是磕碰所致,經詢問得知,是為了確認執壺的年份,取樣分析時遺留下來的傷痕。
以現代人追求完美的眼光來看,這件古董無疑略帶瑕疵。其實欣賞一件古董應著眼于作品的獨特氣質或個性,就像出席音樂會,完美演奏并非必然,只要能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就好。欣賞藝術品往往就需要這種包容的觀點。

香港民間收藏在華人社會具有不可取代的特殊地位,他們在傳承中華文明的同時,也創造了香港的收藏文化。一場成功的藝術展覽往往能對藝術市場產生深遠的影響,不知此次鈞瓷展覽的成功舉辦,是否能推動鈞瓷藝術市場的進一步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