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天價橘樹

翟德軍

花店里的一盆花，一般也就幾十塊，貴一些的不超過千兒八百，可這一回，卻賣出了個天價……

有一家花店，店主叫李小嵐，她獨自帶著兒子，經營著這家店，日子過得很是艱辛。

這天，店里進來一個胖子，東看看西瞧瞧，轉了一圈后，對李小嵐說：“你這里最貴的花多少錢?給我拿一盆。”李小嵐抱過來一盆漂亮的蝴蝶蘭，笑著說：“這是我店里最貴的花，要二百多塊呢。”誰知，胖子瞥了一眼，說：“有沒有更貴的?我要最貴的，不差錢。”

李小嵐疑惑地搖了搖頭，說沒了，胖子嘆了口氣。胖子這一嘆，倒讓李小嵐想起亍里屋的一盆金橘樹，這是李小嵐養給自己看的，每當自己生意不好嘆氣的時候，就會打理那盆橘樹，過一會兒心情就好多了。現在樹上正好結了十個金橘，金燦燦的，就像十個小紅燈籠，李小嵐給橘樹起名叫“十全十美”。

李小嵐猶豫了一下，把橘樹抱了出來，胖子看到“十全十美”，頓時眼睛一亮，樂呵呵地說：“就這盆了，一萬塊錢賣不賣?”李小嵐一聽，不禁有點生氣了：“你不誠心買!”

沒想到，胖子說得更離譜了：“我是說一個橘子一萬，這盆十萬。”李小嵐愣住了：“那我更不賣了，這個東西不值這個價，你跟我開玩笑吧。”胖子一瞼嚴肅地說：“我真買。”

難道真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李小嵐打死也不相信：“算了吧，我不做坑人的買賣。”胖子幫她分析說：“你看，我誠心誠意買你的東西，我愿意出這個價，這怎么是坑人呢?你要是信不過我，我們可以簽個協議，一個月內，我們雙方都可以無條件反悔。”

李小嵐看到胖子的脖子上掛著粗粗的金項鏈，不像是好惹的主，她還是搖了搖頭。

胖子看出來了，這李小嵐是個正直的人，這要換作別人，早就同意了，胖子又說：“你不放心，還可以加上一條：你要是反悔了，我無條件接受；我要是反悔退貨的話，你有權收取百分之一的手續費，這樣行不?”

李小嵐聽了，心里一動，但還是搖了搖頭：“這是霸王條款，到法庭上不算數。”胖子急壞了：“我求求你了，我絕對沒有惡意，不會讓你受任何損失，我是心甘情愿用十萬塊錢來買這盆花的。”

李小嵐聽了，眼睛有些濕潤，她感激地看了看胖子，點頭同意了。他們一起去了銀行，把錢轉到了李小嵐的銀行卡上，然后又折回店里開了發票，簽了協議，小嵐還要了胖子的電話號碼。看著胖子心滿意足地抱著橘樹走了，李小嵐的心卻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李小嵐之所以賣這盆天價橘樹，是另有隱情的。她有一個患先天性心臟病的兒子，做手術恰好需要十萬塊錢，因為手頭緊，所以一直拖到現在，再不做手術，就要錯過最佳治療時期了，今天這個胖子的異常舉動，讓李小嵐想到了電視報紙上報道的那些好心人，她覺得這個胖子一定是個好心人，可能是從哪里得知了她兒子的事情，特意趕過來幫助他們的。

有了這筆錢，李小嵐立刻帶著兒子去了醫院，交上手術費，就等著做手術了。

兩天后，李小嵐又回到花店，剛把店門打開，就走進來一位老人，說：“我都過來好幾趟了，你等一下，我有事跟你說。”說完，老人就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又回來了，懷里抱著一盆橘樹，李小嵐一看，正是她十萬元錢賣出去的那盆。

李小嵐忙讓老人坐下，老人間：“這橘樹是在你這里買的吧?”李小嵐點了點頭，老人拿出了發票和協議書，說：“我要退貨。”

李小嵐聽了，心里一驚，當初只顧著感激好心人，再加上胖子是怕她不敢賣才簽協議的，沒想到會真的退貨。這一買一退，說不定其中有什么貓膩。想到這兒，李小嵐小心翼翼地問：“老伯，你想退貨，總得說個理由吧。”

老人強硬地說：“要什么理由，你賣東西時，難道想不到這是一樁不正常的生意?”李小嵐說：“我是覺得不正常，但是他非買不可，我也沒辦法。”

老人指著協議書說：“這協議上寫著，一個月內都可以退貨，你可以扣掉一千元錢手續費，這筆買賣你做得已經很合算了。”

一盆橘樹賣出天價，鬧到哪里也是理虧，要是再不給退貨，張揚出去，這花店的生意沒法做了。李小嵐也不是那樣的人，但是她仔細一想，眼前這個人可能是那個胖子的父親，發現兒子花天價買下這盆橘樹，放在哪個不知情的老人身上，也有割肉的感覺。這錢一定得退，但是錢都花出去了，拿什么退?李小嵐想先拖幾天，就說：“要退，就讓買這盆橘樹的那個人過來，這筆錢數目太大，不能退給別人。”

老頭聽了，氣呼呼地抱起橘樹走了，臨走扔下一句：“你等著，我讓買主來跟你對話。”李小嵐怕這里面有貓膩，忙找出胖子的電話號碼打過去。胖子在電話里說：“這里面的事，你就別多打聽了，他要退貨，就給他退吧，你可以收他一千元的手續費，怎么樣，我沒坑你吧?”

看來真是空歡喜一場了，李小嵐只好想辦法四處借錢，但也湊不滿十萬，那只能讓兒子再等一等了。可是過了好些天，也沒見那個老頭和胖子再來，李小嵐咬咬牙，還是讓兒子先做了手術，手術很順利。可奇怪的是，那老頭和胖子再也沒有出現過。

轉眼過了好幾年，李小嵐的花店生意越來越好，家里也漸漸有了錢。但每次想起當初這件事，她的心里總有些過意不去，怕好心人的家里因此鬧得父子失和。于是，她帶上十萬元錢，按照發票上的姓名，千萬百計地打聽到胖子的地址，原來胖子是一家企業的老板。

李小嵐來到胖子的辦公室，提起了幾年前那盆橘樹的事，胖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那老頭跟我沒親戚關系，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就把它忘了吧。”李小嵐只當胖子謙虛，拿出十萬塊錢來，感激地說：“當初我拿到這筆錢的時候。就一直把那盆橘樹當成是一張欠條，想有朝一日還給好心人，把橘樹拿回來。”

胖子愣了一下問：“你沒把錢退給他?這就怪了。”李小嵐說：“那我現在把錢退給那位好心人，還不晚吧?”

胖子更加不好意思地說：“實話跟你說吧，根本沒什么好心人，那老頭是個壞人，那是我們辦的一件不太光彩的事：原先他是個領導，我求他辦件事，他想收錢又不敢直接收，我就轉了一個彎，給他送一盆最貴的花，辦完事后，我再讓他去你那里退花，這樣，我送他一盆花，他又把花退回去了，出事也找不出證據。”

李小嵐聽了，雖然覺得意外，但她還是覺得，如果不是那老人主動放棄了退貨的權利，兒子的手術不一定能及時做。于是，李小嵐請胖子帶她一起去看看那位老人。

胖子不好意思推脫，于是兩人來到了老人的家里。李小嵐拿出十萬元錢，要退給老人。誰知，老人很不高興地說：“你們是來取笑我的吧?”李小嵐急忙說。“我是真心來還錢的。”

老人把他們領進了里屋，李小嵐一眼就看到了那盆橘樹，還是那么茂盛，結出的果實更大了，也更鮮艷奪目了。老人嘆了口氣，談起當年的事，悔不當初：“當初在位時，管不住自己，自以為安全，就想收點。那天我從你的店里出來時，非常生氣，以為你們合伙做了手腳，就想報復你們，可是仔細一打聽，聽說你家孩子有病，急需錢做手術，于是動了惻隱之心，就沒再去找你。也多虧這樣，要不今天，我就沒有機會跟你們在家里見面了。”

原來，就在老人退休前，因為受賄被“雙規”了，好在數額較小，只是被開除了公職，要是算上那十萬，他就得進監獄了。

李小嵐看著眼前的那盆橘樹，心中不由得感慨起來：要不是老人尚存一點良知，事情就不會是今天的結局。有些事情，雖然是以丑惡的面目開始，但在人們的善良本性面前會獲得轉機，最終朝著真善美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