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抒雁
開始,他不安、憤懣、焦慮,甚至埋怨世界不公平,上帝不公平;他曾經質問過媽媽,為什么在別人面前,在哥哥姐姐面前,世界是美麗的,充滿了五彩,河水在流動,鳥在展翅飛翔;而在自己的面前,世界只是單調的黑暗,一切似乎都是定止的,只是一個平面。
后來,他慢慢知道了,這或許只是生活偶爾的一個過錯,給了他終生的不幸;但這不是生活的最終結局,不是生命的本質差異。心靈激發出的力量可以彌補一切,戰勝錯誤,贏得一切。
他開始靜下心來,用一雙奇特的、格外靈敏的耳朵聆聽世界。于是,生命以音樂的優美把一切展現在他的面前。他看到各色花朵在他眼前綻放著詩意,他聽到各種鳥兒以醉心的歌唱在他眼前舞蹈。他開始喜歡琴鍵,在鍵盤上敲打美妙的樂章,贏得了整個世界的喝彩。人們贊美他,頌揚他,把鮮花和掌聲不斷地獻給他。他開始信了那句話:生命在本質意義上是平等的。
生活在不斷地、反復地印證著這個真理。當我看到那位聾啞姑娘只是憑感知踏著音樂節拍跳出美妙的舞蹈;當我看到那位獨腿的青年,歡快地在舞臺上展現鳥類飛翔的姿態;當我看到無臂的男孩,用腳趾、用口執筆龍飛鳳舞,揮灑筆墨;我便看見坐在我身邊的觀眾和我一樣眼里盈著淚光。透過淚光,我看到人們內心的贊嘆、欽佩和敬仰。那是生命在平等意義上的溝通、融和和相互欣賞。
殘奧會,再一次體現了人類展示平等的美德。這些肢體上有殘缺的運動員,有著與正常人一樣的精神理念,他們要在運動場、游泳池以及各種球類、田徑項目上,追求生命的極致,追求生命在任何狀態下的可能。身體的力和美,意志的頑強與堅韌,同樣會為人類創下奇跡,成為世界的財富。
二十多年前,當我第一次看到輪椅上的姑娘張海迪時,我為她頑強不屈的精神,以及樂觀向上的品格所深深感染。我寫下一首長詩《第五根弦上的強音》,那是唱給張海迪的,也是獻給所有殘疾人朋友的,中央電臺、電視臺都作了及時播送、播放。
在阿拉伯人的古典哲學里,認為人如同一把五弦琴。人的四種氣質,構成了四根弦,可以彈奏喜、怒、哀、樂;但,必須配之于第五根弦:靈魂之弦。前四根弦,缺一根或缺幾根,不要緊,只要靈魂之弦不缺,依然可以弦奏??墒牵斶@第五根弦,即靈魂之弦如果斷了,整把琴便無法彈奏了。
我以為張海迪緊緊地把握住了靈魂之弦,在這第五根弦上彈響了強音,她的人生放出了璀璨的光彩。張海迪是殘疾朋友頑強奮斗、贏得成功的一個優秀代表。
在殘奧會于北京開幕之際,我想真誠地祝福所有殘疾運動員朋友,我們已經準備好了鮮花和掌聲,期待并相信你們一定能創造出了不起的成績,給人生一個新高度,給世界一個新驚喜。
生命在本質意義上是平等的,讓我們把握并彈奏好靈魂之弦,使人生這把琴彈奏出更美妙更響亮的樂章!
選自《今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