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風雨段家樓

李增仁

凡是了解中國近代史的人，都非常熟悉北洋政府總理段祺瑞。段祺瑞1885年考入北洋武備學堂，早年留學德國，叱咤民國政壇數十年，與馮國璋、王士珍并稱為“北洋三杰”。然而，除了政治和軍事之外，人們對他在石家莊經營官僚資本、置礦開業的情況卻知之廖廖。最近，筆者探訪了段家樓，佐證和填補了這一空白。

段家樓的興建

從石家莊出發向井陘方向行駛大約50千米，就到了段家樓。應當說段家樓是段祺瑞等軍閥控制官僚資本企業的縮影和歷史見證。1912年，段祺瑞指派其弟段祺勛投資入股位于石家莊井陘縣的正豐煤礦股份公司，并出任總經理。1913年，就投資興建了段家樓。段家樓并不是一座孤零零的樓，而是一個豪華的建筑群，它由總經理辦公大樓(總辦大樓)、小姐樓、公子樓、德國工程師辦公大樓、綜合娛樂樓等7座樓組成，錯落有致，莊重大氣。段家樓是總經理辦公及子女住宿和娛樂的地方，原建筑面積1.2萬平方米，現存9000多平方米，總占地面積16.32萬平方米。說它是段家樓，其實在建筑風格上它并不姓“段”。段祺瑞早年曾留學德國，對德國的生活方式極有好感，有著濃厚的德國情結，因此段家樓樓群由德國人設計。樓群以突出德國風格為主，再配以中國古典建筑藝術，建筑材料大部分從德國進口，國內材料也是好中選優。

段家樓的主體建筑

段家樓整座建筑群坐西向東，分南北兩組，每座大樓獨立成院，紫氣東來是這座豪宅的總體構想。進入段家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建筑獨特、簡潔明快的涼亭，亭子建在青石筑成的平臺之上，由8根石柱巍然托起，亭頂外形像一只展翅飛翔的燕子，寓示段祺瑞家族飛黃騰達。樓前院落開闊，古柏參天，據說這些古柏是主人從老家安徽省育苗移栽到這里的，安徽在河北的東南方，奇怪的是近百棵柏樹樹身也一律向東南傾斜。段家樓樓群大小不同、式樣不同，相同的是每座樓主人的臥室都在東南方向。

與涼亭相對的是極富西洋風韻的兩層的小姐樓，小姐樓是段祺瑞胞弟段祺勛專為自己的女兒建造的樓房。按常理說，總經理辦公樓是主樓，主樓就應建在中軸線上，然而主人卻把小姐樓建在這座豪宅中軸線上最顯眼的位置，足以說明主人尊重女性的理念和對女兒的寵愛。樓前有蓮花門、涼亭、噴水池等，小姐樓坐落于青石臺基之上。踏著青石板拾級而上，就進入了小姐樓的前廊。小姐樓分上下兩層，一樓由五孔高大的圓拱門組成；二樓四面回廊環抱。樓上樓下房間數量一致。大約分割成10多個廳室，其中浴室全部用德國進口瓷磚裝修，墻角用專門弧形瓷磚貼線。沒有直角，既美觀又便于擦拭。青一色的俄羅斯紅松地板，內設漢白玉雕花壁爐和精美瓷磚壁爐各一個。為了保證冬天取暖萬無一失，樓內同時還安裝了從德國進口的暖氣設備，歷經百年的設備至今完好無損。居然還能使用。為了應對夏天的炎熱，墻體設有從地下室通上來的通風氣眼，保證室內空氣流通，四季不潮，夏日涼爽。墻體四周有雕花墻裙和門套。樓內窗戶由外向內依次是白色的百葉窗、紗窗和玻璃窗。樓內設有木質的升降裝置，一日三餐可以通過這個裝置送到小姐樓上。小姐樓和總經理辦公大樓原來有大量的精美家具，1948年黨中央進駐西柏坡后，由于國民黨的封鎖，辦公用品奇缺，于是先后從這里運走了4卡車家具和辦公用品，現在陳列在西柏坡毛主席臥室里的浴缸就是其中之一。小姐樓尾部還建造了一排西洋風韻的平房，大約有10間左右，專門為傭人所用。

總經理辦公大樓是主體建筑，坐落在小姐樓左側，中間有百米葡萄長廊相隔，其余幾座樓錯落有致地分布在這兩座樓后邊數十米遠的地方。遺憾的是昔日的公子樓，也就是段祺勛為自己3個兒子每人建造一座的樓房和德國工程師樓由于歷史原因已經拆除了。總經理辦公大樓前廣場有青石筑成的企業徽標，為外圓內方的古錢幣造型，象征著段家人對外處世圓滑，對內管理嚴格。總經理辦公大樓是段祺勛辦公、生活、娛樂的場所，樓內會客廳、臥室、浴室、休息室、舞廳、健身房等一應俱全。整座建筑高約15米，樓頂造型原為德式鋼盔，由于戰火毀壞，現在我們看到的是1966年重修后的樣式，上面已經改為紅瓦尖頂。正中大廳寬敞威嚴，四壁有木板雕花墻裙。在一樓展室，有兩樣東西吸引筆者駐足良久，一是當時三豐礦的賬本，那是藍白相間的顏色，用毛筆豎寫，每個賬本長約2尺多，寬約1尺半多，碩大的成摞的賬本無不印證著民國時期軍閥官僚資本對中國經濟的壟斷和控制。另外，用玻璃罩保護的有一臺段家使用的木質冰箱，它并不用電，外表雖然沒有油漆但做工卻極其精致，分上下兩層，下面放冰塊，上面放食品，保鮮效果很好。據介紹，現在在香港拍賣售價幾十萬元也難以尋覓，由此足見昔日主人生活的奢靡。

段家樓的選址也極為科學合理。熟悉這里的人都知道井陘整個地塊都是礦區，很難找到一塊適合建設永久居住的大型私宅的土地。但段家樓樓群下面卻沒有礦藏，西倚云鳳山，東臨綿河水，坐西朝東，可謂背山面水，真是一塊風水寶地!

段家樓的地下機關

令人拍案叫絕的還有段家樓的地下機關。段家樓下面的地道工程浩繁，令人嘆為觀止。現在的段家樓地道全長5556米，分別為段家、日偽和文革時期修建。其中段氏家族自1913年至1924年在地下8～12米處，修建地(暗)道全長約1850米，大部分為磚巷，主要考慮到戰亂避難、機密、安全等方面的需要。地道與總經理辦公大樓、公子樓、德國工程師辦公大樓、鳳山火車站、正豐礦區辦公大樓等主要建筑相連通。地道因當時保密要求非常嚴格，直到1969年，段家地(暗)道才被發現，有些暗道入口在1983年拆除舊建筑時才得以重見天日。作為逃生要道，段家人在挖地道的時候給建筑工人開出了每天一塊銀元的高工資。有一年，段家拖欠正豐礦工人的工資，工人們在盛怒之下聯合起來把段宅包圍得水泄不通。三天三夜，里面沒有任何動靜，闖進去一看，偌大的一座宅院竟成了一座空宅，段家人早就順著地道逃跑了。1937年10月日軍占領正豐礦后，出于侵華戰爭需要，又在地下25米處開挖地道約270米，直通礦界日軍炮樓，全部為石巷。1969年前后，毛澤東主席幾次告誡全黨要防止蘇修的突然襲擊，“要準備打仗”，號召“深挖洞”，前后用近5年時間在地下8～15米深處修建地道長達3500米。現在地道分上、中、下3層，縱橫交錯，四通八達，形成一個地下疏通網絡。地道外設13個出口，溫度在18～20度左右。今天部分巷道內陳列著調度指揮、采掘、運輸、通風、機電等五大類設施、設備，可以讓游客更好地了解正豐礦百年煤炭開采史。

段家樓歷經了百年風雨。1927年總經理段祺勛去世，段祺瑞之子段宏業繼任總經理：1937年日本人占據正豐礦后，段宏業于次年將正豐礦及段家樓一并賣給日本人；1945年8月日本無條件投降后，段家樓于同年11月被國民黨河北省政府接收；解放后，段家樓曾為井陘礦務局行政辦公樓；1948年春，朱德總司令在聶榮臻陪同下視察井陘、正豐兩礦時曾在小姐樓下榻；之后段家樓相繼做過學校、醫院、七二一工人大學辦公室、職工單身宿舍和農轉非家屬住宅樓等。2001年2月，段家樓被批準為河北省第四批文物保護單位并對外開放。(文章代碼：2128)

責任編輯王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