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象救主

張森鳳

在西雙版納小勐臘地區北部，有一片廣袤的野生動物保護區。這是一片傣家兄弟巖香罕和巖里特自發建立的動物保護區。巖香罕和巖里特自幼一起長大，共同的志趣和愛好使兩人情同手足，更為奇特的是，長大成人后，他們雙雙娶了孿生姐妹玉金和玉銀為妻，兩場婚禮同時進行。再之后，一直致力于動物保護的巖香罕與巖里特聯手建立了這片野生動物保護區，并為該區取名為“騷多利野生動物區”，意即像青年女人那樣年輕美麗。

不料，有一天，一群從緬甸偷偷越境的偷獵者將覬覦的眼光瞄向了保護區內一群野象。此時，象群正在一條小河邊嬉戲玩耍，隨著一陣巨大的轟鳴響過，幾管黑亮的火槍對準了它們。象群來不及躲避，便相繼倒地身亡。之后，偷獵者們開始取出隨身攜帶的利戟尖勾、鋸齒等工具伐起象牙來。

正在這時，在不遠處巡邏的巖香罕聽見槍聲，下意識地狂奔過來，所見景象讓他雙眼噴火，他大喝一聲：“住手！”就立馬向偷獵者們沖了過去。可是，兩聲槍響過后，巖香罕也倒在了血泊中。偷獵者們不敢久留，帶上一大捆象牙擁進一輛越野車倉皇逃去。

當巖肯拉和一群傣家兄弟趕到時，幾頭成年象無一生還，巖香罕的胸前也讓鮮血浸透。悲憤之余，一只小雌象映入巖肯拉的眼簾——它居然還活著，只是屁股受了點輕傷。巖肯拉將小象帶回寨子，辦完巖香罕的葬禮過后，小雌象的傷勢逐漸好轉。三周后，它已全身康復。巖肯拉為這頭孤單的小象取名“玉女”。

自從巖香罕遭難以后，巖肯拉便把他五歲的兒子巖西接了過來，跟親生兒子一般對待，不管走到哪兒都將巖西帶到身邊。就這樣，在巖肯拉為“玉女”療傷的過程中，巖西也漸漸地與可憐的“玉女”熟識起來。

轉眼間，巖西到了十二歲，他與"玉女"的感情與日俱增。受叔叔巖肯拉和父親生前的影響，巖西也非常熱愛動物，十分憎恨人類對動物殘忍的殺戮行為。

“玉女”也慢慢長大了，這頭失去族群的大象在與巖西的交往中變得越來越溫馴。在它眼中，巖西儼然就是它的小主人。白天，它馱著巖西在園內四處晃悠，陶醉地聆聽巖西嘹亮婉轉的口琴聲；晚上，它寬厚的象背則成了巖西堅實的大床，巖西往往趴在它的背上一覺睡到大天亮。巖西喜歡洗澡，"玉女"就踱到河邊猛吸一口水，然后高舉象鼻“嘩”地一下噴灑他一身。“玉女”喜歡吃香蕉，巖西便四處找回大抱的香蕉一根一根地喂給她吃。久而久之，他們之間的配合也越來越默契。只要巖西喊聲：“玉女，過來！”“玉女”就會乖乖地走到他跟前，耷下鼻子讓他爬到自己的背上去。巖西騎在它背上，只需俯身拍拍它的耳朵或是摸摸它的臉，“玉女”便會立即領悟小主人的示意。

這一年，西雙版納地區開展了一場動物保護與救援宣傳活動，為了配合此次活動，并增強人們對野生動物的認識，巖肯拉組織傣家兄弟，每天帶領一大隊游人來到騷多利野生動物保護區，遠遠地觀看各類野生動物的生活狀態，并向人們介紹有關知識，發放解說資料。巖西和“玉女”也很興奮，每天都有大批的游客圍住他們，紛紛要求與他們合影留念，人們對于人象之間的溝通和默契更是嘖嘖稱奇，許多小孩子都按捺不住激動和向往，提出想與巖西嘗一嘗騎大象的滋味。這段日子，“玉女”特別有耐心，表演得分外賣力，巖西則更是神采飛揚，興奮不已。

然而，巖肯拉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的這一善舉會給一些不法分子以可乘之機。就在騷多利野生動物保護區重新回歸以前的寧靜狀態沒多久，又一件可怕的事件發生了。

那是一個清爽宜人的夜晚，巖西正騎在“玉女”的背上歡快地吹著笛子，突然“砰”的一聲悶響，驚得“玉女”警覺地張開了耳朵，不停地甩起長鼻子來。巖西知道，這是“玉女”在告訴他，周圍有異常情況發生了！巖西趕緊俯下身去拍拍“玉女”的臉，示意她帶自己過去瞧瞧。

當“玉女”馱著巖西來到傳出響聲的地方時，巖西大吃一驚：地上赫然留下一攤鮮血，周圍的小鳥兒則驚得滿林子飛竄！遠遠望去，巖西發現兩個背著獵槍的壯年男子正拖著一只幼虎向小徑深處逃去。“可惡的偷獵者！”巖西心中暗罵一聲，然后“哧溜”一聲就從象背上滑了下來，拔腳向偷獵者追去。

然而，就在這時，呼——一陣可怕的虎嘯聲從叢林深處傳來，林子里霎時起了一陣腥風，接著，山坡那頭驀地竄出一只叨著一只野兔的色彩斑斕的猛虎來。巖西大叫一聲“不好”，轉身就朝“玉女”奔去。

說時遲，那時快，猛虎已來到巖西的面前。這是一只正值盛年的母虎，它不久前才當上母親，剛剛趁它外出覓食喂養幼虎的空隙，偷獵者捕走了它的孩子。猛虎回窩不見了幼仔，立即眼冒兇光，虎毛倒豎，來不及放下野兔，便狂奔而來。巖西嚇壞了，他急中生智，發現一棵大樹，抱著樹干就往上爬，但“啪”的一聲響過，樹枝斷了，隨著“呀”的一聲驚叫，不偏不倚，巖西竟剛剛砸在虎背上。

猛虎愣了一下，巖西也嚇慌了。千鈞一發之際，巖西穩了穩身子，分開兩腿緊緊地夾住了老虎的脖頸，雙手抱住老虎的后腰，全身緊緊地貼在虎背上，腦子里則飛快地轉動著對策。他想，要是巖肯拉叔叔在該多好啊！

老虎從來沒有被人這樣騎過，它張嘴想要撕咬卻又無從下口，甩動尾巴去掃也掃不到敵人，猛跳幾下，還是顛不下背上的獵物，急得咆哮如雷。其實，這時的巖西已被顛得暈頭轉向了，但他絲毫不敢松手。他的手臂緊緊地箍住老虎的后腰，漸漸的，他感到雙手已沒有了氣力，腿一松，雙腳便從虎頸上滑了下來。看到有只腳在眼前晃蕩，老虎張嘴便是一口。“啊”的一聲，巖西頓時感到一陣鉆心的疼痛，情急之中，他扯開嗓子大喊一聲，“玉女，快過來！救命啊！”

聲音剛落，一陣沉悶的象蹄聲響起來了。原來，聽到小主人的呼救，“玉女”狂奔了過來。這時，巖西已經危急萬分，老虎咬住他的右腳正往下死拽，鮮血正從他的腳踝處一滴滴落下來。

“玉女”沖上前來，看見小主人和老虎像麻花一樣絞在一起，它伸長鼻子想解圍，可又不知道如何下手，只急得它四腳“咚咚”敲得地面直響。巖西終于精疲力竭了，雙手一松的當口，老虎屁股一撅，便將他甩到了地上。說時遲，那時快，“玉女”一伸長鼻，攔腰卷起老虎，就將它高高在舉到半空。但老虎并沒有松開大口，它仍死死地咬住巖西的右腳，巖西則腳上頭下地被懸吊起來。

鮮血，一滴滴，一滴滴，從巖西的褲腳直流到肚子上，然后前胸、脖子，鉆心的疼痛幾乎使他暈厥。“玉女”甩了甩卷住老虎的鼻子，可是巖西卻被晃得尖叫起來，他大喊一聲：“玉女，不要啊！”玉女滯了一滯，又馬上停止了甩鼻子的動作。

可是，龐大的老虎和12歲的孩子的重量壓在“玉女”鼻子上，漸漸的，它也感到非常吃力了。聰明的“玉女”將鼻子使勁的卷勒，老虎喘不過氣來，終于“咚”的一聲，巖西掉到了地上。“玉女”的鼻子也酸了，它向下一拋，老虎也滾落在地。但是，落地的老虎馬上又恢復了威風，他聞見巖西身上的血腥味兒后，馬上又撲騰著要沖過來。

“嘩啦”一聲，又是“玉女”，它一甩鼻子就朝虎肚狠狠地抽去，老虎痛得在地上打了個滾，趁此時機，巖西忍住痛抓住象背爬了上去。然而，就在此時，兇猛的老虎再次閃跳了過去，猛地一口，狠狠地咬住了象鼻。“嗷”的一聲，“玉女”痛得一聲長叫，渾身禁不住抖了起來。重占上風的老虎此時更加瘋狂，它尖厲的虎牙深深地嵌進“玉女”的肉鼻子里，前爪不停地閃騰。

千鈞一發之際，巖肯拉帶著一隊傣家兄弟趕到了。看著眼前這幅斗得不可開交的場面，看著趴在“玉女”背上血流不止的巖西，巖肯拉不肯再有遲疑，他端槍就向老虎“嘭嘭”射了兩槍。老虎一陣驚嚇，松開大嘴，倉皇逃去。巖肯拉連忙跑過去抱下虛弱的巖西，并趕快給他和“玉女”包扎傷口。

二十多天后，巖西又能跑能跳了，“玉女”的鼻子雖缺了一塊肉但并未有太大損害。義象救主的故事很快就驚動了新聞媒體，當有記者問巖西是否還會一如既往地熱愛野生動物時，巖西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會！那些罪惡都是被可恨的偷獵者引起的，更何況‘玉女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