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隨流年

鮑培可

明代著名抗倭將領戚繼光連年征戰、掃平倭患，一生可謂匹馬揮千軍、千里暮云平。但戚繼光家有悍妻，成天雞犬不寧，著實弄得他頭大如斗。

戚夫人在戰場上自領一軍，與丈夫互成犄角、共抗倭寇，在家里呢對丈夫納妾明令禁止、決不寬貸。以至于親兒死后，一眾部下念及將軍無子，為戚繼光偷偷摸摸找了幾個女人并嚴加保密。部下們把這些女人安置在一個別墅之中，為防戚夫人看出端倪，竟然還偽裝成“只見磚墻不見門”的模樣，不知情者絕難察覺個中奧妙。

戚繼光得空就來此春風暗度，如此過了幾年，竟陸續生了三個兒子。當然戚夫人也不是等閑之輩，多疑的她一直就防備著夫君納妾或者偷找女人，但不管她如何嚴防細察，竟然都抓不到一絲把柄。

一天。夫人悄倚窗前。念及自己親兒早喪，不禁淚眼婆娑。她那貼身丫頭見夫人如此傷懷，一時慌亂口不擇言，戚將軍納妾的事情就這么脫口而出。這下，戚夫人可待不住了，她拍案而起就要去找姓戚的算賬。

戚夫人果然強悍，當下她就集結部下兵馬要去攻打丈夫，并嚴令營中閑雜不可私自出營，以防有人向丈夫通風報信。

不過命令歸命令，有一忠心耿耿的老儒怕夫妻反目成仇、引發內戰，于是急急囑托一個小卒連夜翻過高墻報信。

戚繼光平日處變不驚，這回聽到消息后卻有些慌了手腳。他召集部下商議，有的部將表示愿以死相護將軍安全，有的部將勸他暫避鋒芒等夫人消消氣后再和她談談方為上策……“戚繼光聽后冷靜下來，明白以妻子之悍，越拖只會越麻煩，倒不如乖乖認錯。古代藺相如負荊謝罪的事例立即浮上心頭。

戚繼光赤袒上身，背負荊條跪迎夫人的到來。同時，他還命令幾位姬妾相隨而跪，聽候夫人的發落。戚夫人帶兵前來，見眾姬妾披頭散發、懷抱幼子的寥落模樣，也不搭理，只是一把搶過幾個幼兒，命人送回家中善加撫養。

奇怪的是，面對著這幾個嬌滴滴的姬妾，戚夫人竟然沒有怒發沖冠，而是把所有的火氣一股腦兒都發在戚繼光身上，她厲聲怒喊：“孩子沒錯，錯的是這個老奴。”原來一代名將戚繼光竟是她的老奴!她還真是不客氣，問都不問，就下令隨從取下戚繼光所負荊條狠加杖打。

戚繼光身經百戰，這點疼痛自然算不了什么。他一聲不吭地伏地忍抗，希望夫人發泄完了就能消了怒氣。只是夫人正在氣頭之上，哪那么容易說算就算了。幸好這個時候，門外眾多忠心的部將聽到杖打的聲音，齊齊高喊表示抗議。戚夫人雖然悍名遠播，但對這些將領卻也十分忌憚，她見眾將群情激奮，怕再鬧下去會觸怒他們，只好下令暫停杖刑以息事寧人。

姬妾們正慶幸戚將軍不用受皮肉之苦了。可是她們哪知道戚夫人正怒火中燒。豈會善罷甘休呢。槍口一調頭。姬妾們就倒大霉了。戚夫人下令狠狠地杖打。直打得諸妾皮開肉綻、呼天搶地。解恨之后還數落這些小妾，責令她們趕快收拾東西，找個人家嫁了。

只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啊，這些小妾們深感戚公情深義重，私下里都覺得戚公又沒拋棄她們，再嫁如同背叛。于是一番計議后都去遁入空門、做了尼姑。

一直到戚夫人死去后，這些小妾們才敢回來找尋自己的兒子。母子團圓、夫妾重聚，只是這一天，來得太晚了。

人生就是這樣，總有些情。留下不斷的暗傷；總有些愛，遲遲地淚水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