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改油畫《開國大典》

張達明

1949年10月1日下午3時許，首都30萬群眾齊集天安門廣場舉行開國大典。

年僅37歲的中央美院教授、青年畫家董希文，目睹此情此景，禁不住熱血沸騰，心潮澎湃。這一歷史性的定格，激發了他為共和國立傳的強烈愿望。1952年，中國革命博物館委托中央美術學院組織完成一批表現新中國的油畫，其中就有巨型油畫《開國大典》。中央美院領導經慎重研究，決定將這一重大政治任務交給董希文去完成。

接受任務后的董希文，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體”立意，認為這幅油畫的主題，需要一個共和國開國領導的群體與廣場群眾出現在同一個畫面上，這樣才能突出“共和國”的主題。于是，他打破寫實的限制，很快就勾畫出了草圖。草圖上，毛澤東側身站在靠近中間位置，其他領導人站在左邊，并占據了三分之一的畫面，右面則是廣場上的群眾。這樣左實右虛相差懸殊的布局，突出了節日的盛大氣氛。同時，董希文還將毛澤東右前側一根天安門城樓的大紅柱子抽掉，使得天安門廣場更加闊大，也更讓整個畫面大氣磅礴。

草圖畫好后，董希文先征求了建筑大師梁思成的建議，梁看后稱贊說：“畫面右方有一根柱子沒有畫上去……這在建筑學上是一個大錯誤，但在繪畫藝術上卻是一個大成功。”為慎重起見，董希文又請來徐悲鴻、艾中信、江豐、吳作人、羅工柳等畫壇前輩為草圖把脈。大家對作品構圖的贊賞，更增強了董希文創作《開國大典》的信心。

董希文立即投入到了緊張的創作之中。兩個月后，一幅高233厘米、長400厘米的巨幅油畫《開國大典》順利完成。整幅作品構思宏偉，氣派非凡，喜慶熱烈，完美表現了中國新生的輝煌氣勢。徐悲鴻看后贊不絕口：“董希文圓滿完成了《開國大典》的任務，應得一百分。”

1953年9月27日，《開國大典》在《人民日報》刊登，在社會上引起7強烈反響。1954年，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了《開國大典》圖片，發行量數以百萬計，成為現代美術史上一幅家喻戶曉、影響深遠的著名作品之一。

然而，令董希文沒有想到的是，1955年發生了“高崗事件”，不久他就接到上級有關部門通知，讓他去掉《開國大典》中高崗的畫像。為使畫面不受損害，他抹去了畫中站在第一排最右邊的副主席高崗，空出的位置用一盆鮮花來代替。

“文革”開始后，劉少奇被打成“叛徒、內奸、工賊”。董希文又于1971年接到通知，讓他去掉《開國大典》中劉少奇的形象，換上董必武的全身像。當時，董希文已身患癌癥，他的女兒董一沙回憶當時情形時說：“父親病痛難挨，但他心靈的痛楚則更為劇烈。為7減輕他的痛苦，哥哥要替他去改，他堅決不同意……”董希文強忍著病痛的折磨，抹去了前排中間的副主席劉少奇，將原來站在劉少奇身后的董必武提到前排。

《開國大典》上缺少了劉少奇，董希文心中也從此對這幅作品多7一層牽掛。他多次對自己的學生說：“一個搞藝術的人對自己的作品要負責，要負責一千年……但我真希望再有20年……”他說的20年，是想再親手將劉少奇的形象恢復在《開國大典》上，也無時無刻不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

然而，董希文最終沒能等到這一天。1973年1月8日，董希文不幸逝世。臨終前，依然對沒能親手恢復劉少奇在《開國大典》上的畫像而抱憾不已。

1979年，本著實事求是、還歷史本來面目的原則，中國革命博物館征得上級同意，決定將《開國大典》恢復原貌，并委托畫家靳尚誼修改。因靳有事脫不開身，就推薦了北京青年畫家閻振鐸、葉武林。為了尊重董希文家人的意見，閻葉二人沒有在原來的《開國大典》上修改，而是在《開國大典》的復制品上恢復了劉少奇和高崗的形象。

現在，復制的油畫《開國大典》就擺放在中國革命博物館展覽廳，而原作品因改動很大不能復原，只能保存在中國博物館的畫庫里。

一幅油畫歷經了三次修改，卻皆由政治人物的浮沉而起，不能不令人欷歔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