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鳳尤
這天晚上,鮑文把車停在離家不遠的一片樹林邊,借著夜色的掩護,悄悄地向家里走去。鮑文一邊走,一邊四下張望,為了不被人撞見,他特意繞過正門翻墻入院。就在雙腳落地的一剎那,樓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
這咳嗽聲鮑文很熟悉,是妻子蘇姍娜發(fā)出來的。提起蘇姍娜,鮑文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剛結婚的那段時間,他們倆還相安無事,可自從妻子患上尿毒癥以后,她的情緒就變得很不穩(wěn)定,整天嘮叨不已,芝麻大一點兒事情,她也會說個沒完沒了。久而久之,兩人的關系變得緊張起來。也就是在這時,鮑文有了外遇。漸漸地,他便起了歹念……
屋里寂靜無聲,鮑文爬上二樓,透過門縫,發(fā)現蘇姍娜今晚顯然是經過一番刻意的打扮,不但換上了嶄新的衣服,而且臉上還化著妝。這一發(fā)現令鮑文感到幾分疑惑——都這么晚了,她難道還要出門嗎?他稍微遲疑了一下,就很快從懷里拔出一把帶著消聲器的手槍,然后瞄準蘇姍娜連開了幾槍。幾乎沒發(fā)出什么叫聲,蘇姍娜就從椅子上緩緩倒下了。鮑文緊張地走了過去,把手伸到蘇姍娜的鼻子底下試了一下,確信她必死無疑后,這才收回了槍,然后開始動手將房間里的東西弄亂。
一切都處理好后,鮑文準備離去,他再次在房間里巡視了一番,突然發(fā)現床頭柜上有一張嶄新的光碟。聯系到蘇姍娜剛才的反常舉動,鮑文忽然想起,以往妻子要出遠門之前,總習慣給他留言,有時是寥寥的幾句話,有時則是一封長信,而有時是一盤錄音帶。里面的內容,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這回她也許又換了種花樣給自己留言吧?
這么一想,鮑文就走過去抓起那張光碟,然后迅速跑到樓下的客廳,打開影碟機。不一會兒,蘇姍娜果然出現在屏幕里。畫面上的蘇珊娜淚流滿面,在經過一陣激烈的咳嗽后,終于開口說話了:“親愛的鮑文,當你看到這張光碟的時候,我已經永遠離開這個世界了。是的,今天下午,我和我的醫(yī)生做了一次嚴肅的長談,最后他坦誠地告訴我,我的病已經毫無希望了,這就是我為什么會選擇自殺的原因。”
聽到這里,鮑文頓時呆若木雞。籠罩在他心底的疑云頃刻間煙消云散,但同時,他也在不停地詛咒自己太沉不住氣了。這時,畫面中的蘇姍娜突然哽咽起來:“鮑文,我把你一個人孤零零地撇下,你不會怪我吧?其實,我也舍不得離開你,可是我又不想再拖累你,總不能讓你守著個病秧子過一輩子吧,那樣對你太不公平了。不過,在我離開你之前,我還有很多很多的事要交待,首先是有關咱們家的花園,咳咳咳……”蘇姍娜又一次被自己的咳嗽聲打斷,鮑文知道她又要嘮叨些什么了,所以毫不猶豫地關掉機子,并將光碟取出,放入衣袋中。
幾分鐘后,鮑文像個幽靈似的從樓內鉆出來。花園里靜悄悄的,除了蟲子的叫聲外,就幾乎聽不到別的聲音了。突然,鮑文感覺到自己的腿上好像被什么東西咬了一口,他大吃一驚,立刻意識到自己一定遭到毒蛇襲擊了,因為前幾天蘇姍娜曾一再告誡過他,說她不止一次在花園里發(fā)現有蛇在活動,而且上周日鎮(zhèn)上就有一個小男孩兒被毒蛇咬傷,最后死在送往醫(yī)院的途中。
鮑文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里,湊近燈光一看,果然發(fā)現自己的小腿處多出兩個清晰的牙印,上面還滲出微微的血跡。鮑文本能地撲向電話機,可就在抓起話筒的那一瞬間,他才猛地意識到不妥,如果這時候叫救護車,那不是等于自我暴露嗎?驚恐之中,鮑文想起家里好像備有一瓶蛇藥,那是前幾年蘇姍娜從印度特意帶回來的。據說這種藥對治蛇毒有神奇的療效,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蘇姍娜究竟把這瓶藥放在了什么地方。
突然,鮑文想起了什么,慌里慌張地從身上掏出那張光碟,再次將它塞入影碟機里面。鮑文有一種預感,說不定蘇姍娜會在這張光碟里提到那瓶藥!他不停地按動快進鍵,調到不久前自己關機的那個地方才停了下來,兩眼緊緊盯著熒光屏。
很快,屋內再次響起了蘇姍娜的聲音:“……鮑文,有件事我明知你不喜歡聽,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說出來。我要說的是,咱們家的花園真的很不安全,里面真的有蛇,而且還是我親眼見到的。我早說讓你抽空把花園整理一下,可你一拖再拖,完全不當回事兒,萬一哪天你真的被蛇咬了,到時候你連后悔都來不及。當然,假如你真的不幸被蛇咬中了,那也用不著驚慌失措。還記得我從印度帶回來的那瓶藥嗎?我就把它藏在了客廳里的壁櫥中,也就是靠右面的第三個抽屜里,很好找的,就裝在一個藍色的玻璃瓶內,一次一顆,咳咳咳……”
鮑文看到這里,飛快地向壁櫥那頭奔去。不一會兒,他就找著了那個瓶子,并從里頭倒出幾顆大小不一的藥丸子。鮑文挑了一顆大點兒的,張大嘴巴把它吞入肚中,然后深深地舒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就好像剛被人從鬼門關拽回來一樣。這時,光碟里蘇姍娜的咳嗽聲也漸漸地平息下來。
頓了頓后,蘇姍娜氣喘吁吁地接著說:“……對不起,我剛才說到哪兒了……啊,對了,一次一顆,用酒泡開,然后搽抹于傷口處。千萬要記住,這種藥只能外用,不能內服,因為當初發(fā)明這種藥的人,就是根據以毒攻毒這一原理,才研制出這種具有神奇療效的民間偏方。也就是說藥的本身就是一種能使人致命的毒藥,所以,當地人給它起了一個很形象的名字‘魔鬼……”
聽到這里,鮑文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他睜大了雙眼,驀地跪倒在地板上,雙手緊緊地捂住肚子,旋即發(fā)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蘇姍娜繼續(xù)說:“親愛的,現在我真的要走了。我愛你,非常地愛你!若還有來世的話,下輩子我還會選擇和你做夫妻!咳咳咳……”
蜷縮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鮑文聽到這里,才真正開始后悔自己不該槍殺至死仍深愛著自己的妻子。臨死前,他自嘲地搖了搖頭——殺死自己的真的是瓶中的“魔鬼”嗎?不,自己心中的魔鬼才是罪魁禍首啊!然而,他的醒悟已經來得太晚了。
第二天在勘查現場時,警方特意從研究所請來一位博士協助他們鑒定鮑文的死因。博士得出的結論是,死者腿上不明顯的傷痕,是被草葉蛇咬中后留下的印記。
這種蛇屬游蛇科,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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