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廟彩畫和永樂皇帝的一統(tǒng)天下

賈福林

公元1403年，燕王朱棣成為大明王朝的永樂皇帝，他開始籌劃修建北京城。公元1420年，北京皇城基本修建完成。農(nóng)歷八月下旬的一天，主持修建北京皇城的姚廣孝拜見朱棣，報告說：“皇上承繼祖宗大統(tǒng)，盛大禮儀指日可待，請萬歲親臨太廟，查驗工程。”

進(jìn)了太廟，朱棣龍行虎步，快步走向琉璃門，眼前一亮：只見路面的黃土是新鋪的，高高的圍墻用紅土刷得簇新；大戟門前面，漢白玉須彌座的龍頭雕得跟活物一般；抬頭再看太廟大殿，雄偉挺拔，高聳入云，重檐屋頂上的琉璃瓦，金光閃閃。朱棣不禁大喜，接著向大殿后面的寢殿走去。

突然，皇上的目光落在了斗拱下枋心的彩畫上。只見枋子大面四周剛剛畫了一個邊框，當(dāng)中是石藍(lán)的地子，中間空空如也，什么也沒畫。怎么回事?這不是糊弄皇上嗎?簡直是欺君之罪!朱棣勃然大怒，下令說：“明日天亮之前，此處彩畫必須全部畫完，不能耽誤祭祖。如果違時，或畫得不精，以欺君瀆祖論罪。工程總管罪大惡極，誅滅九族；一應(yīng)工匠人等，罪不容赦，滿門抄斬!”

太廟工程的主管叫蒯祥。他的父親蒯富，建筑手藝高超，是修建明代南京皇城的“木工首”。蒯祥不但讀過私塾，有文化修養(yǎng)，而且自幼隨父學(xué)藝，繼任了“木工首”。他在建筑上的手藝和創(chuàng)造可說是爐火純青，木匠、泥匠、石匠、漆匠、竹匠，五匠全能。永樂十五年，明成租遷都，蒯祥隨永樂皇帝進(jìn)京，主持修建北京皇城。永樂皇帝對他負(fù)責(zé)修建的天安門頗為滿意，稱他為“蒯魯班”。沒想到蒯祥今天卻得罪了皇上，他趕緊指揮工匠們加緊干活。

當(dāng)天夜里，朱棣怎么也睡不踏實。一個原因是明天要起個大早到太廟祭袒，再一個原因就是他心里放不下太廟寢殿的彩畫。直到深夜時分，朱棣才迷迷糊糊地似乎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忽然，他聽到有人輕輕地呼喚：“圣上，圣上……”朱棣看見一位老者跪倒在地，嘴里說道：“老臣劉基有禮。”朱棣大吃一驚，原來他就是父皇的國師，大名鼎鼎的劉伯溫。

只見劉伯溫雙目微閉，沉吟半晌，緩緩說道：“老臣面圣，一為老臣伸冤，二為圣上分憂。”

“老臣為太祖開創(chuàng)基業(yè)，出謀劃策，赤膽忠心。因老臣反對太祖任用胡惟庸做丞相，胡懷恨在心：他上臺以后，仍不放過已經(jīng)退隱的老臣，派殺手將老臣?xì)⒑Αｋm然洪武十三年，胡惟庸已經(jīng)被太祖誅滅九族，世仇已報，今日老臣是懇請圣上頒布詔書，徹底消除胡惟庸對老臣一家的誣陷，讓后代子孫，無牽無掛、坦蕩做人。”明成祖當(dāng)即批準(zhǔn)。

劉伯溫又道：“請問圣上，您可得到傳國玉璽?再問圣上，建文帝可知下落?”朱棣無言以對。劉伯溫說道：“恕老臣直言，此乃大患。此患不除，江山不穩(wěn)，必妥善處之為善，方能天下一統(tǒng)。老臣之策為16個字：‘天沒他大，人有他大，放在口中，就能說話。圣上恭行此策，社稷可安。”

朱棣一聽，嘿，還挺合轍押韻。但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一時搞不明白。

“圣上莫急，天機(jī)不可泄露，到時候自然有人為圣上破解。”說完劉伯溫就不見了。

朱棣驚出一身冷汗，從龍榻上猛然坐起，原來是一場大夢。可是怪啦!寬大的黃花梨木書桌上，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封信。信封上寫著：內(nèi)有八字方略，時機(jī)未到，暫別拆封，謎語破解，方可打開，詳情便知。落款是：老臣劉伯溫。

第二天一早，朱棣早已更衣準(zhǔn)備完畢，在文武大臣的簇?fù)硐拢u簿儀仗浩浩蕩蕩地來到太廟祭祖。祭祖大典之后，當(dāng)他的目光再次轉(zhuǎn)向?qū)嫷铊市牟十嫊r，不禁勃然大怒。只見枋心上整整齊齊地畫著一個黑色的一橫，兩邊還有兩個小圓球。

朱棣喝道：“蒯總管，你承父業(yè)，身為皇家修建總作頭隨朕進(jìn)京，雖屢建奇功，可如今為何居功自傲、對朕不恭?”一群武藝高強(qiáng)的內(nèi)衛(wèi)立刻把蒯祥綁了起來。

蒯祥面不改色，對朱棣說道：“皇上在上，容小臣回稟，如若言不在理，再殺不遲。凡太廟祖宗之寢，古來以樸素、莊重、簡練為上，寢殿枋心彩畫是老輩子傳下來的樣子，并非小臣擅改圖畫，也不是小臣偷工減料。請皇上明察。”

對于蒯祥的辯解，朱棣不以為然，正當(dāng)他執(zhí)意要將其洽罪之時，姚廣孝終于說話了。“請圣上破解一謎：‘天沒他大，人有他大，放在口中，就能說話”。他用手一指寢殿的枋心說：“謎底就在上面。圣上請看，這彩畫看似簡單，正是漢字中的‘一字。而謎底也正是‘一字。”

姚廣孝解釋道：“‘一最簡單，但也最復(fù)雜。簡單中蘊(yùn)含天機(jī)，老子《道德經(jīng)》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皆由天造，亦由天演，天下萬物最終又回歸于本源。正可謂‘天下歸一。此萬事不變之恒道也。所以，彩畫所繪之‘一，絕非普普通通的‘一字，而是一種物象，內(nèi)涵深邃之哲理。它的意思就是：一統(tǒng)天下。”

一統(tǒng)天下!朱棣猛然想起了劉伯溫昨夜所說的話。他拿出劉伯溫的那封信，交給姚廣孝。姚廣孝撕開信封，抽出一張紙。朱棣定睛一看，只見上面寫著8個字，他和姚廣孝二目相對發(fā)出會心的笑聲。

永樂皇帝帶領(lǐng)文武大臣和王公貴族，再次來到太廟大殿，再次向祖先叩首行禮。然后，永樂皇帝頒布了遷都北京以后最重要的一道圣旨。

“朕承天命嗣大統(tǒng)，即位以來，夙夜拳拳，志圖治理，今建北京，思與百姓同享太平，唯能務(wù)善去惡，可以永保身家。”

蒯祥的“一字形”彩畫，經(jīng)姚廣孝解釋，不僅讓原本震怒的當(dāng)今皇上轉(zhuǎn)怒為喜，而且成了在朝廷百官、王公貴族，乃至天下百姓面前的一次君權(quán)神授、承繼大統(tǒng)的誓師大會。朱棣從陰云中走出，光明現(xiàn)身，牢牢地坐穩(wěn)了自己下令修建的紫禁城皇極殿的金鑾寶座。而蒯祥呢，不僅保住了自己和工匠的性命，更加受到皇上的器重，而且被提升為工部左侍郎，授二品官。

劉伯溫信封里到底是哪8個字呢?原來，這8個字是：擊漠、下洋、真武、追遠(yuǎn)。

明成祖在北方起家，以“靖難”奪得侄子的皇位，總覺著有點(diǎn)心虛。同時，他還沒有得到從秦朝一直傳下來的“傳國玉璽”，心里老是不踏實，怕不能一統(tǒng)天下。劉伯溫的這8個字，在當(dāng)時正是解決這些心腹之患的最好辦法。

擊漠：追擊元朝逃亡的皇室貴族，傳國玉璽肯定在他們手中。因此，永樂皇帝修好了紫禁城后，只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居住在這里，其余時間都在征戰(zhàn)之中，最后死在征戰(zhàn)途中。

下洋：派鄭和下南洋，名為弘揚(yáng)大明國威，實為搜尋民間傳言逃到南洋的建文帝。后來，鄭和7次遠(yuǎn)航，創(chuàng)造了人類歷史的奇跡。

真武：朱棣起于北方，被明太祖封為“燕王”，是北方之神、真武大帝的化身。不僅在武當(dāng)山修建了規(guī)模宏大的真武大帝廟，還在全國各地大修真武廟，讓軍隊和老百姓崇拜真武大帝。真武大帝是上天僅次于玉皇大帝的“亞帝”，經(jīng)常下凡救民于水火。稱自己是真武大帝的化身，就絕對是“受命于天”的皇帝了。

追遠(yuǎn)：以孝道治天下。太廟不但建得比歷朝歷代更好，而且離金鑾殿也更近了。從此，皇帝祭祀遠(yuǎn)祖和太祖就更加隆重、方便了，更能夠顯示宗法上的正統(tǒng)地位。

后來，朱棣靠著這8個字實現(xiàn)了一統(tǒng)天下，使大明王朝走向了一個繁盛的時代。

編輯麻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