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村紀事

張世旺

烏鴉村沒有烏鴉，山上也很難見到樹，到處是光禿禿的，土地十分貧瘠，幾百丘巴掌大的“望天丘”星星般散落在十幾座山丘里，每年，有一大半時間這里的村民都靠喝稀飯過日子。因為窮，不但光棍成窩，連姑娘也難嫁出去。人家怕姑娘的娘家拖累。

烏鴉村的窮在這一帶是出了名的。

但是，有一天，烏鴉村傳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烏鴉村發現了金礦。

金礦是牛崽發現的。那天，牛崽的一個同學(中學同學)來烏鴉村玩，村里沒有什么好去處，牛崽便帶同學去村后的一個石洞里玩(石洞里有幾根鐘乳石和一些奇形怪狀的石頭，看看還有些意思)，結果，七玩八玩，同學便發現了金礦石。同學是地質勘探學院畢業的，對地下找礦探礦很拿手。

同學告訴牛崽，洞里的金礦儲藏量不大，但開采出來，足可以讓800人不到的烏鴉村富得流油。

烏鴉村沸騰了。

接下來，是誰來開采的問題。

牛崽提出，應該由他來開采。理由很簡單，是他發現的金礦。

牛崽的提議遭到了全村人的反對。不錯，金礦是你發現的，可那是村里的地盤啊。硬要開也行，全村245戶人家，每戶先送上5萬元。牛崽口啞了。

接著，幾個村干部提議，采用集資開采的辦法，由村里幾戶條件較好的人家各籌措一部分資金，組成一個股份公司，把金子都挖出來，然后按股分紅。沒入股的村民都去礦上開工，每月開工資。

村干部的提議也被多數村民否決了。因為，入股的畢竟只是少數的幾戶，大多數人家還是無法從那金礦中分一杯羹，俗話說“山上的野驢見者有份”，何況金礦是全村人的共同財富，怎么能讓幾戶人家獨吞呢。不行!絕對不行!

跟著，又有人提出了幾項主張，但都沒有通過。

這事已扯了一個星期了。這天，一些失去耐心的村民開始當眾罵街，后來，罵街又演化成全村人都參加了的群斗。群斗中牛崽的一只耳朵被人咬去了三分之一，村長女人的屁股被誰踹了兩腳，一個叫“二混子”的小后生還放話說，他要去縣城叫一幫爛坯子來，把這里的人放翻幾條。

消息傳到鄉里，鄉政府很快捎話過來：烏鴉村必須果斷處理好這事，否則，村干部全盤換班。

村領導只好馬上召開全體村民大會，每人發一張紙條，讓大家民主決定：金礦的事究竟怎樣搞?“大伙可得掂量仔細呦，想好了，就把意見寫在紙條上。”村長啞著嗓子四處走動。

一個小時后，紙條都收上來了。這次，村民的意見竟出奇地一致：買幾包炸藥來，把石洞炸了，把金礦深深地埋在地下，誰也別想得到它。

石洞很快炸平了。為購買炸藥，全村每戶人家還主動交了三塊錢。

如今，烏鴉村的人依然一個個窮得像叫花子。

(曹艷選自《美文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