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就是我愛的男人

1從青春期開始，我就覺得“這是我男人”這句話很性感，含著一種極度的霸占欲，一種最熾烈的愛。

我總愛向人介紹林俊然“這是我男人。”如我所愿，對方總會流露出驚異的表情，至于我的同類，則會聽到她們喉管里的吞咽聲，這很是讓我滿足。只是這樣的機會，少之又少。

準確地說，我對林俊然是一見鐘情，而之前，我最不屑地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我期冀的是一份成熟的愛，相扶相持白頭偕老。從小到大，我一直都很順，能得的榮譽我都得到了，畢業后選擇了外企，以為這樣會有更多出國的機會，我要盡快離開這個城市離開媽媽的家。曾經，母親和我是彼此的依靠，只是母親再婚后，我成了母親的負擔。五歲的我被母親逼迫著獨立，為了她的幸福，我盡了最大的努力。

我的頂頭上司miss汪是個典型的外企白領，永遠都那么自信，我想自己也會成為那樣的女人。不顧母親的極力勸說，我執意搬進了公司的集體宿舍。母親不知所措地看我擺放東西，同宿舍的小雨熱情地招呼著母親坐，我說不坐她要回去了，小雨便用她那嬌滴滴的嗓音嗔怪我不懂做母親的心。小雨比我早一年進公司，卻處處表現得像個天真的中學生，整天就是愛呀愛的，她住宿舍就是為了愛得自由。

工作方面我很快就上了手，這讓miss汪對我刮目相看，也讓小雨逮著機會就對我冷嘲熱諷。她真是幼稚。最幼稚的是，天天深更半夜還在煲所謂的纏綿愛情粥，強迫我不得不聽她那發嗲的肉麻話，尤其是那笑聲讓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真不知讓我們小雨如此鐘情的會是何方神圣?”終于放下電話的小雨并不在乎我的語氣，朝我嫵媚一笑：“不是神圣是情圣。是個會令所有女人都著迷的男人。別笑。你就是太自以為是。也是，你哪見過什么像樣的男人!”小雨的話讓我有些自卑，24歲了還沒有談過一次戀愛，不過她也太抬舉她自己，就她那眼光和水準，我還真不屑。

2然而，在開門看見林俊然的瞬間，我相信了小雨的話。

都說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方遇見正確的人，是一種幸福，但那確實是少之又少的幸運。我至今也不能判斷，我和林俊然的相遇是哪里對哪里不對，至于幸福與否更是不能一言以蔽之。

那是一段混亂瘋狂的日子。我生平第一次主動約會男人，很直截地說我喜歡他。林俊然并不驚奇，像他這樣外貌有款有型的男人，從小到大對此早已司空見慣。坦然的神情微笑地拒絕，至此我本該理智地放棄，但迷戀已讓我失去理智，變得盲目以至奮不顧身，全然忘了愛要兩個人真心付出。很快，同事朋友家人都知道了我的瘋狂舉動，但是任何人任何話都不能阻止我對林俊然的愛。一見鐘情式的愛是最簡單也是最執著的，情人節那天我沒有把小雨說他們已經訂婚的話放在心上，依然等在林俊然的單位門口，這讓小雨憤怒地揮起手中的花抽打我。能讓條件優越的小雨緊張到對我出言不遜，像個街市中的潑婦，這不只是我瘋了，小雨也瘋了。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小雨的父親是市里一位管財政的領導。

林俊然終于電話約我見面。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對面的林俊然，他誠懇地勸說我，說我不過是路邊的一株垂楊柳也許嫵媚也許清秀，卻不足以讓他流連駐足，他想要的是一朵明艷又富貴的瓶中花。他徑自喝著咖啡，目中無人，卻愈發地自信灑脫、迷人。那晚，我竭力地挽留著俊然，當午夜來臨，桌子上林立的空酒瓶在幽暗的光影里閃著曖昧的光澤，我醉了，他也醉了。后來的日子，作為老公的俊然夜不歸宿時，我曾經一醉解千愁，直到天亮我還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痛苦所在。所以，毋庸諱言，我和林俊然第二次約會就能親密接觸并非酒能亂性，實在是自己意亂情迷。但當時我還慶幸自己的運氣好，第一次肌膚之親就有了俊然的孩子。老天眷顧。

當我拿著檢查單告訴俊然的母親說是一對雙胞胎，俊然的母親稍一沉吟就決定讓我做她的兒媳。俊然是個孝子，再者，小雨在知道我懷孕后亦表現出驚人的成熟，并主動辭職離開了。我和俊然奉子成婚。

3憑良心說，婆婆一直都待我很好，我一度張狂地四處散發我的幸福理論，努力追求就能獲得幸福。

也就在那時，miss汪辦好了出國移民。她和公司主管丹尼爾維持了近十年的私情，最終丹尼爾回歸家庭，年過三十的miss汪遠赴異國他鄉。愛與不愛本是兩個人的事，在別人那里不過是茶余飯后的一點談資。送別時我沖動地擁抱miss汪，miss汪掙脫了我的擁抱，保持著她的優雅說：“一時擁有的不是幸福，經得住時問考驗的才叫幸福。”

母親對我的青春期教育就是一句話“不要輕信男人，更不要原諒男人的第一次錯誤”。可是母親的話卻讓我很不以為然。因為父親的一次背叛而將之決絕地驅逐出門，那“砰”的關門聲至今仍在我記憶里響亮回響。后來父親再婚了，于是母親也想證明些什么，所以很快也再婚了，對方帶來一個和我同齡的男孩丁丁。母親說她想成為一個好繼母，所以，她總是拉著丁丁的手在路上走，而繼父拉著丁丁的另一只手，開始時我還拉扯母親的衣襟，當我意識到自己成了母親的負擔后，索性從此丟開手。

跟我同齡的丁丁其實和我一樣敏感，對于母親的付出，他說曾經感動過，然而越是長大越是嫌惡母親的做作，覺得惡心。去外地讀書的丁丁說他終于盼到了這一天，終于可以擺脫掉母親，“那個家以后歸你了。”那個家，我也不要。不要那個家的，還有繼父。繼父犯了和生父同樣的錯誤，所以，結局和十幾年前如出一轍，只是這次是繼父主動提著行李離開的。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平靜地看著這一幕，看來母親是老了，關門的聲音遠沒有上次那樣響亮。母親要求我搬回來和她一起住，說要好好照顧我、與我相依為命。母親終于又開始關心她的女兒了，只是長大的女兒已經不需要這些。我平靜地告訴母親我要結婚了。

俊然很聽婆婆的話，每天都按時回家，已經出嫁的大姑姐也每天按時回娘家吃飯，只是每次都碗一放就招呼自己的老公說有事要回家。俊然很討厭他姐姐如此的做派，我知道大姑姐是因為不滿意我這個弟媳，所以總是勸著俊然。但那天卻沒有勸住，俊然很兇地喝止他姐姐，一直都想找茬的大姑姐當然一觸即發。爭吵真是世界上最真實的情感流露，深刻而率性。原來俊然自和我結婚，已無銷售業績可言，而大姑姐很看中的一項公司合作意向由于人為的因素也取消了。說來說去都是因為我，我不知如何安慰假寐的俊然，只能小心翼翼地從身后抱著他。

4既然已經真相大白，也就沒有了遮掩的必要，俊然也不再按時回家。

那是一段守望的日子，我撫摸著漸漸隆起的肚子，在每個寂靜的夜里等著我的男人回家。“為了孩子……”這真是最好的借口。我和婆婆都小心地維護著表面的平和，能說的只有肚子里的孩子。我不知道母親從哪里知道了我的現狀，讓我回家住說她會照

顧我。我說婆婆對我比親媽還好。是的，那時，母親是我唯一可以發泄的對象。

俊然已經三天沒有回家了，同事說請假了。再見俊然已是十天之后的事，看上去還是那么俊朗。聽說我去了單位，本來還興高采烈的俊然一下子就翻了臉，轉身又走了。那晚直到半夜才回，把我從床上直推到地，罵我丟人現眼。我伏倒在地，疑惑眼前是我那個溫柔的男人嗎?設身處地，我理解他的惱怒，怪自己不好，求他原諒說再也不會了。俊然終于消了氣睡去了，看著他熟睡的樣子還是那么可愛，即使一身的酒氣也那么氣息迷人。我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一點一點，俊然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把我壓在身下氣喘吁吁：“都是你自找的，別怪我，你個賤貨!”我淚流滿面，求他小心孩子。“什么孩子，老子才是第一。你個賤貨，你也配?”俊然滿嘴的污言穢語，用力地拍打我的臉，震驚讓我忘記了哭喊，只有死命地咬住俊然塞在我嘴里的衣服。

看著鏡子中腫脹的臉，我想起了母親的忠告“不要原諒男人的第一次”。說這話的母親沒有原諒她的兩個男人，可結局又如何々使孩子受盡委屈，使自己到老孤苦無依。我要為孩子著想，所以我原諒了俊然。母親畢竟是過來人，男人有了第一次后，的確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后就習慣成自然。俊然打我最重的一次，我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孩子差點沒保住。婆婆為此打了俊然一巴掌，俊然卻從此不再回家。只要能保住孩子，我只能暫時放棄這個男人。

十月懷胎，看別的孕婦是怎樣一副幸福的表情，我卻在辛苦地挨著。婆婆說只要她在就會向著我，最終俊然會回到我的身邊。在婆婆的守護中，雙胞胎女兒出生了。俊然不回家的日子，我和婆婆相互扶持，家里倒時時有笑聲響起，于是我常會想，我和婆婆是不是前世的母女?母親也時時來探望，說等滿了月就接我們回娘家。然而，婆婆卻沒堅持到滿月，心臟病復發一個人悄悄地去了。握著婆婆的手，我淚流滿面，心底里的那一線希望也隨之消失。俊然對于我的痛恨簡直是咬牙切齒，我只好帶著女兒回到母親的家。我知道等待我的只有離婚，不過是婚姻法讓這一天推遲些時日。

5出乎意料，俊然沒有提出離婚，甚至還搬到我母親家居住。

女友暗示我俊然在拿婆婆留給我的錢養別的女人，我說只要他肯回家就好。秋天的傍晚氣溫怡人，我推著女兒在街巷中散步，并等俊然回家。無數次想像過和俊然并肩推著嬰兒車一起散步，當這一天真的到來，迎面走來的鄰居大姐卻讓我夢碎當街：“燕兒啊，這是你弟弟嗎?真是個大帥哥，有女朋友了嗎?”我木著臉低頭裝沒聽見，回頭卻見俊然一臉的冷笑。

多長時間沒有仔細地看過鏡子中的自己了，我不禁疑惑那是否真的是孫燕?是什么時候皺紋橫陳?又是什么時候紅唇失去了潤澤?還有烏黑的頭發竟有了染燙的效果?我手忙腳亂地脫去衣服，這又是怎樣一副不堪的皮囊?俊然木然地看著我做這一切，任我八爪魚樣地緊緊摟抱著他，冷冷地斜視著我，說我是他的噩夢。可對我，俊然卻是天堂。

母親注意到她的女兒受到了家庭暴力，于是面斥女婿無恥不是男人。我從不知道母親會像一般的家庭婦女那樣為保護女兒而丟棄了她知識女性的清高，然而，她的女婿竟是個流氓，揮手打了一向清高的母親。那一夜我守在母親的身邊，怕要強的母親會有什么想不開的，第一次，我想到了離婚。天亮時，母親對我說忍忍吧，男人總是愛面子的，再說為了孩子……母親終于說不下去，用枕巾捂了嘴，斷斷續續就只有一句“忍、忍吧”。

然而，漸漸地，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折磨，我終于無法承受。我提出了離婚。俊然笑著說好啊，然后就撲向我……他說我是個色女人，除非他拋棄我，我絕不會先離棄他放棄享受他。他的確抓住了我的致命處，我是如此地迷戀俊美的他，作為夫妻，即便只能卑賤地偶爾得之亦足以讓我舍棄尊嚴，多年來毫無怨言地聽任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可是，為了女兒，又自當別論。

兩個女兒完全遺傳了俊然的基因，從小就貌美如花，任誰見了都嘖嘖贊嘆，對于自己的翻版自己的骨肉，作為父親的俊然卻完全沒有父女之情，女兒不過是他高興時逗弄一下的玩偶，不高興時的出氣筒。所以，女兒們很是懼怕自己的爸爸，知道我要和她們的爸爸離婚時，剛上學的女兒竟高興地說太好了，說再也不必每天擔驚受怕。這讓我更堅定了離婚的決心。

至今，離婚協商已半年有余，曾經大方地表示凈身出戶的俊然卻開始出爾反爾，他說除非得到婆婆留給我和她孫女的那筆錢，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真是欲哭無淚，早知今日，何必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