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名窯（七）

吳　昊

第7章

姜雪隨著吳振江來到督陶府，金賽花率領眾姊妹相送。此事傳到浮梁縣衙，馬知縣心生悶氣，心想自己折騰一場，反倒成全他們倆，想到這，心中不是個味，酸溜溜的。這時師爺進來，說上次辦事的人上門來討錢。馬知縣聽后，更是來氣，罵道：“媽的飯桶。到手的事竟做砸了，還有臉來要債，叫他們給我滾！告訴他們，這事要是給我露了風聲，小心他們頭上的腦袋。”

“大人，我知道，我一定讓他們閉嘴。”

馬知縣看了他一眼，說：“下去吧。”

師爺聽后，像得了圣旨，慌忙退下。

在大清皇窯廠前門，人群川流不息，熱鬧非凡。門口，清兵挺直地站著，十分威嚴，與此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吳振江這時正帶著總管曾開他們巡視皇窯廠作坊區的生產。他們來到畫坊，畫坊總監汪叔凡見大人到，馬上迎上，畫工看后，齊唰唰地站起。吳振江點點頭，示意大家坐下。他對著畫工的作品一件件地看，一邊問：“總管，太后的貢瓷什么時候能完工？”

“回大人，”曾總管說：“眼下畫的是最后一批，要是畫坊這兩天能完工，貢瓷年底便可燒成，明年初就可啟運。”

汪叔凡聽后，馬上說：“大人，眼下這批瓷器，十分費時，我看時間得拖后。”

吳振江聽后，默算一下，說：“總管、總監，太后貢瓷事大，明年開春一定得啟運。你們倆位聽好，為了工期，你們要讓鎮上的窯工留下來，其他窯工明天照例休假。”

傍晚，春園宮燈早已點上。戲園樓前門早已打出了當日的海報：今天上演《三英戰呂布》。

戲還沒有開演，這里已是人頭如涌，購票窗前，更是擁擠不堪，使本已喧鬧的園子，成了一個大賣場。

飯后，吳振江換上便裝，帶著姜雪走進戲園。

桃花眼尖，一眼就看見他們，急忙去找老板娘。

老板娘金賽花此時正在大廳上下張羅。桃花走上前，遠遠便喊：“媽媽，大人和小姐來了。”

“他們在哪里？”金賽花看著一路小跑而來的桃花問，并急忙放下手上活，隨著桃花，迎了出來。

戲園里眾姐妹看到督陶府吳大人挽著姜雪的手上樓，好生羨慕。有的私下說：“雪兒姐的命真好。”

另有姐妹嫉妒地說：“誰叫你臉蛋長得不漂亮。”

吳振江和姜雪上得樓來，金賽花早站在樓門口等候，看到他們，迎了上來，笑著說：“大人、雪兒妹子，我就知道你們不會忘記這園子，我一直把位置給你們留著。”她指著身旁的小二，說：“快，快把大人和小姐引到包房去，戲正等著你們開演。”

姜雪問：“賽花姐，今天安排我什么戲？”

“還記掛著我的戲園，真是我的好妹子。我的好雪兒，這幾天你就別想戲的事，在督陶府好好呆著，今晚陪好大人看戲，有事我會通知你。”

“謝賽花姐”，姜雪聽后，紅著臉，望了吳振江一眼，挽著他的手，笑著說：“我們進去。”

金賽花看著他們走過，頓時一種難言苦楚在心中流過，愣愣地看著吳振江。

“媽媽，大廳還有事嗎？”一旁的桃花問。

“呃。桃花，你去給我招呼他們。”老板娘這時才反應過來，馬上臉露笑容，風風火火走了。

戲臺上，鑼鼓震天，演員出場。

臺下一片掌聲。

戲臺上正在唱戲。臺下包房里，吳振江指著臺上的花旦說：“雪兒，我看他沒有你唱得好。”

姜雪說：“老爺，我看呂布你演最合適。”

吳振江說：“是啊。”跟著戲臺上鑼鼓戲調，哼唱起來，引得大家都往這看。姜雪輕輕地推了他一把，說：“老爺，輕點，大家都在看你呢。”

吳振江全當沒聽到，哼得越有勁，不過聲音小了很多，姜雪深情地看著他，把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

戲園門口，老板娘金賽花正在那張羅。曾總管匆匆進來，金賽花眼尖，一眼就看到他，上前招呼：“曾總管，來得正好，戲剛開場。”

曾總管沒有理會她，倒是忙問：“老板娘，大人可否在這兒看戲？”

老板娘看總管匆忙的樣子，問：“總管，這樣急急忙忙找大人，是不是皇窯出了什么大事？”

曾總管說：“宮中來人，請大人速去接旨。”

包房內，吳振江和姜雪兩人有說有笑，十分開心，早忘了往日的不快。

這時曾總管在小二引導下，來到他們包房前，輕輕地敲著門，喊：“大人，大人。”

倒是姜雪耳尖，對身旁的吳振江說：“老爺，好象曾總管叫你。”

此時吳振江也回過神來，轉過頭，看是曾總管，問：“總管，有什么事？”

曾總管來到吳振江身旁，輕聲地說：“大人，宮中來人了，請速去接旨！”

吳振江聽后，看著姜雪，一時不語。

姜雪笑著對他說：“老爺，去吧，我能照顧自己。”

姜雪看了半場，自覺無趣，便回了督陶府。回府后，遇上管家，聊了幾句，便笑盈盈進門，一見吳振江便說：“恭喜老爺，賀喜老爺官升一級。”但是吳振江卻坐在椅子上發呆，汗從他的臉上滲下來，姜雪說話，他全沒感覺。

姜雪看到大人這個樣子，走過去用手一摸，發現他額頭發冷，忙掏出手帕給他擦汗。吳振江這時抓住她的手說：“對不起，雪兒，我本想去接你，但走不開。”

姜雪說：“我看你沒來，就早點獨自回來了。老爺，官升一級為什么還難過？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吳振江沮喪地說：“雪兒，你有所不知，朝廷這次雖說給我官加一級，但是臨時也增加我三成的任務，倉庫籌備全部補上仍差一成！”

姜雪關切地望著他，無不心疼，安慰道：“老爺，你是太后皇上欽定的官員，她不可能打自己的臉，這里面說不定有問題，不如去問問下旨的王大人。”

吳振江抓著姜雪的手，自言自語地說：“太后年齡大了，不如前幾年，再說王大人這事未必知道。”

姜雪說：“老爺，好人總有好報。去問問，也許會有收獲，反正還有一段時間。”

吳振江十分感激地看著她，說：“雪兒，謝謝你關心。不過，官場上的事你有所不知，我去，他未必會說。”

姜雪說：“老爺，我去，我最合適。”

吳振江連連擺手，說：“不行，這不行。”

“老爺，你對小女恩情有加”姜雪說時，在他耳邊附了幾句。

吳振江一臉無奈，對她說：“快去快回，我等你……”

吳老夫人這一夜也興奮，看著兒子房內燈光，人影不停地來回走動。她有點心疼，對身旁的丫環說：“小翠，去，吩咐廚房，給老爺做碗湯。”

“嗯。”小翠出去。

秀娟半夜起來小解，發現老祖宗、老爸他們房中仍亮著燈，此時，小翠正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人參燕窩湯往他爸書房走，她倒是眼快，跟上小翠，問：“小翠，是不是給我爸的？”

“嗯。”小翠點點頭。

“小翠，把東西給我。你回去照顧老祖宗。”

秀娟推開父親書房的房門，關切地說：“爸，夜深了，你吃點東西吧。”

見女兒這么體貼，吳振江感到欣慰，接過碗，吹著碗中的熱氣，慢慢地喝了起來。

誰知秀娟嘴中冒出一句：“爸，你的雪兒呢，走了？”

吳振江好不容易放松下來的心情給女兒一句話攪和，頓時煩躁起來，他板著臉對秀娟說：“大人的事，女兒家不懂，快回去睡覺。”

秀娟嘟著嘴，一臉的委屈，轉身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浮梁馬知縣便帶著當地的官員、紳士和富商到督陶府向吳振江祝賀。大家有說有笑，人群中只有馬知縣表情黯淡，一旁無語。

在大清，皇窯廠為皇家御用廠，歸宮中內務府管轄，但是到了后期，國庫極度空虛，宮中開支十分拮據。大清景德鎮皇窯廠在太平天國戰爭時期，受戰爭破壞最大，宮中在這個時后，要擠出錢用于恢復其生產很困難，因而，改為國庫支付。這樣，實質上皇窯廠的管理權便由宮中內務府轉向軍機處。官銜職位定為五品。

大清景德鎮皇窯廠地處江西浮梁，而縣衙按中國歷來體制都是七品，可是浮梁縣自有了一個皇家辦的窯廠，從體制上為了相互制約，也從七品破格為五品，這在大清朝是少有的，全國也只有兩家，北方山西有平遙縣，南方則是江西浮梁縣。

話說這兩府的官員，馬知縣陰柔，吳振江剛烈。他本節制不了吳振江，現在吳振江官升一級，就更加如此。這官場的潛規定是官大、能力就大；官大一級壓死人。馬知縣是個權力欲特強的人，目前這兩府平衡被打破，他自然不高興。

吳振江了解馬知縣的心思，本想上前安慰幾句，說些好話，但是話到吳振江口中就變了，他說：“馬大人，只要為皇上當好差，把民窯進一步發展起來，為百姓做些實事，下次就是我祝賀你了。”

馬知縣一聽，感到吳振江話中帶話，這不是在安慰他，分明是在罵他，譏笑他。他聽后，馬上反唇相譏，“吳大人，鎮上瓷器街上的瓷器，我看這里面就沒有一件是你們皇窯廠的。你的心思，我清楚。現在你名也有了，官也有了，就不要在我面前做秀了。民窯哪有幾個鳥油水，你還在乎？”

“馬大人，我沒有你想得那么多，現在我們大清的國門，一個個被打開，我們得有危機感呀。”吳振江說。

“吳大人，這瓷器街，號稱天下第一街，難道又是你謀出來的？本縣還有事，告辭。”馬為民聽后，覺得吳振江好笑，瞥了他一眼，轉身就走了。

一旁的曾總管看后，過來說：“大人，馬知縣對你已是十分嫉妒，更恨你當時奏他一本。現在你說什么，他都聽不進去。你的好意，在他眼中全是驢肝肺。”

“總管，大清自海岸一開，形勢已是不可同日而語。宮中已設立貿易局，我們遲早得進入市場。我們不提前籌劃，今后的日子就難過呀。就說眼前，我們就遇上坎。他不高興，我還得說！”

他通過姜雪了解目前的國內形勢后，心里更急，不過好在此次上京的瓷器是為國家貿易所用，要求不高，他可以從容安排，心里寬慰了不少。

再說，馬知縣從督陶府出來，一回到縣衙，把頭上帽子一丟，破口大罵：“這個吳愣子，這個畜生，心也太貪了，有了皇窯廠還嫌不夠！”

“搶了姜雪，他娘的，又跟老子來搶民窯。以前，我還以為他是一句玩笑話，他媽的現在玩真的。一點湯都不讓本縣喝，欺我太甚！”馬大人拍著桌子罵。

“大人，吳愣子不讓你好過，為什么讓他好過？！”

“你說我們怎么辦？在御船被劫案處理上，吳振江不服，他現在仍盯著我不放，暗中組織人在調查。”

“只要耐心，大人，機遇總有！”師爺見狀，不斷在一旁給他安慰。（未完待續）

（作者單位：景德鎮市審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