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世界（八章）

曲湘春

海底世界

陸地也是海，草是浪，樹是帆，山是通向大海的船……

海豹、海象、海獅、海豚……比陸地上的同類多一個“海”字——這一字之差，構成海芪多情的世界。

陸地上的動物也多情，但是兇惡的旱魔向它們懸起利劍，殺戮那么多生命，失去干裂的嘴唇。大海的水，總是那樣充足，所以海里的生命活得鮮。

但是海底險象環生：水雷、潛艇、魚雷……有時能把海水變成血海……

海底的珊瑚，藏著章魚。有些小魚懂得：章魚穿過的地方，往往安全。

沉寂在海底的生靈，比隱藏在山林里的動物悠閑。可是誰能探明海底世界，究竟藏著多少秘密?

深奧莫測的海底世界，也許只有魚知道。

海馬

唯獨你既當父親又當母親，把孕育兒女的義務做得那樣徹底。

對你這——頭像馬，身體像蝦的魚，成了中藥藥譜中的一味名藥，你和海龍、海狗之腎一樣齊名。男人吃了，增添陽剛之氣，女人吃了不但大補，更加懂得履行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的艱難。

啊，海中馬，馬中魚——你既是愛妻的模范，又是父親的表率，如果世上的父親都像你那樣孕育兒女，那些不孝子孫受到的懲罰，將比罪人深重……

海綿

海綿，有兩種解釋：一種是指低等多細胞動物，生在海底巖石間。

還有一種解釋，海綿象征著時間，只要擠，總會擠出來的。

時間像海面的比喻，成為文學創作的范本。可是世上有多少人，能把時間擠出水來?

真正擠出水來的是會計案頭的海綿，當他們點鈔票或翻賬本時，總要不時地蘸一下手指，那種靈巧的習慣動作，讓人想起吝嗇鬼的嘴臉……

墨斗魚

本來是魚，卻得了一個“烏賊”的綽號。

你釋放黑色的液體，是為了保護自己，得以逃生，可是你雖然是“賊”，卻不偷什么。

有的魚，名字很體面，卻干些偷竊的勾當……

叫賊而不偷，并且守本分的墨斗魚，成了大眾的家常菜。

而學名稱為“烏鲗”的，只有在詞典里能查到。

暗礁

埋藏在海平面以下，不一定撞翻了船。

有時撐舵的人迷失方向，沒撞上暗礁，也容易被急流險灘，吞噬在海底。

海上的礁石，如潛藏的脊柱，那些海上遇難的爬上暗礁，喘息在波濤起伏的礁石上，望眼欲穿地盼望救命的船……

遇到風浪而拋錨的漁船，發現暗礁，會停在那里，搜索求救的信號……

生命的暗礁不可怕，可怕的是觸到暗礁的人，移動海底爆發的火山……

孤島

孤島不論大小，四周都有潛流。

海上的孤島，有時會變成求生者的憩息地。但是終生隱入孤島的人，只有將心里滴出的血，獨自悲苦地慢慢吮干……

解放前舊上海有一種“孤島文學”，調子很沉，也有亮點……

孤島有時能消其意志，磨其筋骨。

被孤島擋住視線的人，很難逃出孤島的命運。孤島一旦和海岸相連，將會看到生命的桅桿上露出曙光。

孤島不孤，就看站在孤島的人，心里是否裝著大海和藍天。

鯊魚

兇猛敏捷的鯊魚，堪稱水中之王。

這水中王在海里行霸道，不可一世，萬萬沒想到，死到臨頭，成為餐桌上的一道珍饈。

稱霸在海里的鯊魚，并不是大海的驕子，大海的驕子，會霧里看花。

猴頭、燕窩、魚翅，在百姓眼中雖然昂貴，一日三餐：土豆、蘿卜白菜，卻比山珍海味實惠。

但愿鯊魚少一些殘忍，多提出一些慈悲，讓水中的魚類享受太平。

海底撈月

天上有個太陽，海底有個月亮。

當太陽落進西山的時候，天空慢慢垂下夜幕，東方的樹梢掛上一個銀盤，銀盤落入海中，大海像個銀盆，擎住了她。

海底的月亮，變成一位出水芙蓉般的羞澀少女，舞起長袖，把大海的波濤舞出美妙的絕響。

海底撈月，撈出那么美妙的故事，故事的色彩唄海水浸染，染透了充滿虛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