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水（外一章）

余木生

誰說長溝流月去無聲呢？水，也有它們自己的語言的，只是，那需要一份如水般玲瓏透明的心境去領會，才能清晰辨認。

山城有水，水自碧山間潺潺而來，又緩緩經山腳流淌而過。在盈澈見底的溝洫中，漸次將自己款擺成一道叫人明心見性的清涼。

似乎滿山殷勤濃密的蒼翠，怎么也挽不住那一點對人間的關注與情愛，涓涓弱水，執意要奔向人間。于是就那樣毫不遲疑地啟程，穿越密密樹林，磊磊澗石，穿越青苔題壁的山澗，欣欣然來到這安祥地田園世界，決心把這大片山城的土地，潤澤成肥；把種子，育化成苗；然后把人心，洗滌成一面不沾惹塵埃的明鏡。

那是否便是山城之水的心事與身世呢？

夏日午后，我時常臨流而立，俯瞰水中天光的投影，云朵的飄移，小魚的從容出游，以及自己悠悠擺動、卻并不流走的身影；并且側耳傾聽水與風的酬唱應答，水與石的溫和爭辯；或者水自顧自地行吟如歌與沉默無言。那仿佛訴說著許多故事，也令人聯想起許多故事的聲音，有時，竟使我禁不住忘情地蹲下身來，像兒時溝邊放紙船的樣子，生命又溫柔地回到了最初的心境。

誰說長溝流月去無聲呢？水，其實也有它們自己的語言的，只是它們只肯把自己的流轉，說給既領略過生命中婉約柔靜之美，又飽經狂濤駭浪、顛沛困苦的知音，去聽罷了。

若生命的河流，是一段曲折的滄桑；若歲月的清溪，是迢迢前去的逝者。那么，在每一道有形無形的流水面前，我都愿意自己是寧靜得足以聆見水之清音的過客。

夜的聲音

夜本身就很迷人，而蟋蟀、青蛙、貓頭鷹的神秘叫聲，更讓它成為一個不同的世界。

小時候，家里沒有空調設備，我習慣開窗戶睡覺，所以時常可以躺在床上聽聽夜的聲音。

風起了，因為遠遠近近的樹葉都在搖曳著；風遠去了，因為蟲鳴又響了起來。

吟誦夜的詩句何其多，詩人們若未曾親身體驗它的美，怎能說得如此貼切？沒有經歷它的真，又怎能寫得如此入微？而人們如果不喜歡夜，這詩句怎能傳唱許久？我相信，人們是喜歡夜的。

我也喜歡夜，那感覺就好像夜以雙手緊緊環抱著我，讓我有個綿長而平靜的休息。

好久沒和夜親近了吧？

我想應該是的。許多人喜歡在夜里看書、工作，因為夜里清靜的緣故。這就是親近夜了嗎？不是，這時的夜，只是他們的工作環境，只是他們用來激發思考的工具而已。夜，其實可以給你更多的。

同時，它也值得你愛它更多。

它包容了許多你在白天里看不到、聽不見、聞不著的東西。如果你因沉沉睡去而接觸不到的話，倒也罷了。而你卻是醒著的，還坐視著它的來去，又是何故？

說山，你會近山；道海，你會就海。為什么偏要和夜疏離？

只要你伸手推開窗戶，夜的精靈就會進到房里來，陪你歡笑，陪你憂愁，陪你盡品人生的點點滴滴。

今夜，就請打開你的窗戶，傾聽這夜里舒暢的聲音。它們是那么美好與自由，會帶著你遨游星空，為你的心情換裝。

夜晚蘊藏無限寶藏，今晚就試著和它親近吧！也許，明天醒來，整個世界都已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