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這牛，這精神

雁　子

老有人對我說，雁子你身邊怎么盡是些奇人奇事。

可能是我有一雙善于發(fā)現(xiàn)和記錄奇人奇事的慧眼吧，或者是上帝特別青睞我，故意讓一些奇特的人來到我身邊，為的是見證造物主的神奇。

任經(jīng)文可以說是我身邊的一個“另類”。曾在同一個單位上班，一個院子住著，什么話都敢說，什么玩笑都能開，但是真要說就“認識”他，那可不一定。這種人，沒想寫他的時候，就是普通人一個，想寫他了，說不定就成奇人。

老任愛牛，愛到如癡如醉，愛到嘔心瀝血，愛到傾國傾城。

老任屬牛，或者，老任是牛。藏牛，終生與牛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對他發(fā)生興趣是因為到他那里去辦事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滿屋子都是牛。有青銅的、陶器的、水晶的、玻璃的、根雕的、石雕的、木雕的、泥塑的、錢幣、郵票、紀念封、文房四寶、茶道、書畫、剪紙、布貼，金的、銀的、銅的、鐵的，戰(zhàn)國的、漢的、唐的……簡直就是一個“牛魔王”。

生于1949年的老任天生一副牛性格，前半生忍辱負重，后半生嘔心瀝血。

17歲就站上了萬人批斗會的臺子，因為愛畫畫成為“割資本主義尾巴”的批斗對象。1960年父親被打成反革命，送去勞教，母親因此受到株連被開除公職回鄉(xiāng)，母親帶著5個孩子艱難地生活，家中一貧如洗，老任卻始終不忘為父母平反四處奔波。十幾年來，風雨兼程，幾上北京，終于憑著一張父親和胡耀邦的合影，得到總書記的批示，最終在1984年得以平反。說起這些辛酸的往事，性格剛強的老任也不免潸然淚下。

1975年，老任憑著一筆字畫考進縣劇團做美工，一干就是12年。就是在這個時候，老任開始收藏牛了。

20世紀70年代，有幾人知道收藏，又有幾人有能力收藏？

當時的老任未必懂得何為收藏，他只是喜歡牛，見牛就買，幾分錢的郵票，幾毛錢的小玩意兒，只要叫他看見，千方百計都要收入囊中。

老任最得意的可能是他收藏的“百牛印”。他找到了許多名家，刻了100多方與牛有關(guān)的名言警句和肖像，由付嘉義、趙熊、李滋宣、張哲等篆刻大家親自捉刀。更讓老任自豪的是他專程去北京找到了啟功大師，求到了大師的墨寶，親自題了“百牛印”三個字。其藝術(shù)價值不可估量。而老任只用四萬元就搞定了版權(quán)。

老任的辦公室里掛著好多醒目的牛頭，那可不是他買的，而是他專門跑到青海去“撿”來的。那時的青海，一眼望去，大漠孤煙，牛尸遍野，壯觀至極!老任像是發(fā)現(xiàn)了阿里巴巴藏寶山洞，興奮地挑選了一堆，又花了2000元雇了個大車拉出來。借了口大鍋，整整煮了三天，自己把它們清理得干干凈凈……后來又去了好幾次。

為了牛，他幾乎跑遍了全國，北京、上海、深圳、山東、貴州、山西、寧夏……黃河邊的牛，杏花村的牛……有牛的地方，就有他的身影。上海寶鋼是1985年9月投產(chǎn)的，寶鋼在三號門塑建了一組群雕“石牛頌”，象征著企業(yè)精神。寶鋼職工工齡滿30年送金牛，滿20年送銀牛，滿10年送銅牛，老任全都收進了他的藏寶室。

就是憑著這樣的牛勁，他已經(jīng)收藏了1000多頭牛，他收藏的牛應該說在全國也是獨一無二的。連他的“牛理論”也是獨一無二。

老任認為牛和中國的近代史有著不解之緣。

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牛年；新中國發(fā)行的第一枚紙幣是“牛耕田”；1985年中國改革開放，深圳市在市政府的門口立起“拓荒牛”；1997年香港回歸又恰逢牛年，而香港第一任行政長官董建華的屬相為牛……

牛的品格更是為人們格外青睞，“生不圖安逸富貴，死不留皮毛骨肉”是老任的座右銘。一些民族至今還是靠牛生存，喝奶茶，食牛肉，著皮裝，一些阿拉伯國家及深山里的村民，如果離開牛，根本無法勞動，無法生存，現(xiàn)代工具永遠代替不了牛的勞作。

牛的雙重性格被人們深深喜愛，倔起來火車拉不動，溫順起來像母親又像孩子，不媚俗，不張揚，不迎合，不驕橫，不貪婪，不急躁……

牛的精神就是默默奉獻，絕不索取，得到最少，付出最多。多少文人雅士為牛所動，寫出、畫出、歌出多少牛的作品，成為千古絕唱。“俯首甘為孺子牛”，“愿做人民老黃牛”。不論風流才子，還是英雄領(lǐng)袖，都喜歡把牛作為自己的精神偶像。

老任興奮地對我說，他正在籌備建立一個“牛文化研究中心”和“牛博物館”。在2009年的“牛”年之前，他要出一本關(guān)于屬牛的人和姓牛的人的書。“全國至少有1億人的屬相為牛，加上姓牛的，應該在1．5億人以上，這是多么大的讀者群啊!”

玩收藏玩到這種地步，可以說已經(jīng)上了大境界了，應該不僅僅是物質(zhì)的收藏，更重要的是一種精神的收藏了。老任現(xiàn)在是一家公司的總經(jīng)理，他更加注重對文化的投資，這種投資應該不是以金錢來衡量其價值的。他希望人們走出這個“牛博物館”的時候，記住的不僅僅是神態(tài)各異的“牛”，而是一種淋漓盡致的精神。

老任憧憬地對我說：人的生命太短暫了，最多也就幾十年，能夠被人們記住的人能有幾個？但是希望這個“牛博物館”能夠千秋萬代傳下去，能夠讓人們記住，讓中國記住，讓世界記住。

（冬梅摘自《收藏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