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虹飛
這會兒,他是個“著名演員”了,可8年前,當他因一部《上車,走吧》獲得金雞獎“最佳電視電影獎”時,黃渤還是個十足的演藝門外漢“現在是挺幸福的階段,大家一塊兒聊劇本,一個想法建立、推翻、再建立、再推翻……各種方法翻過來倒過去地想,看到離目標越來越近就興奮。”
諸多的不靠譜
誤打誤撞進了演藝圈,在城市知識分子家庭出身與鄉土氣息濃厚的“薛六”、又慘又可樂的“黑皮”之間,黃渤似乎進退自如,有時參加活動,別人奔馳寶馬直接開進去,他坐出租車被攔在門外。只好先下車,擠過“粉絲”群,來到入口保安卻不讓他進:誰信明星會這樣低調?
他跟老婆戀愛13年,從初戀到結婚一氣呵成,他自己說:“懶唄!”他大概不會玩什么浪漫,看見玫瑰幾十塊錢一朵心里就嘀咕:這要換成白菜,能吃一冬天呢!但白菜當然沒有玫瑰花好看,于是,他拿蘿卜雕成花奉上。“老了你還能激情四射啊?時間長了變成親情不是更可靠?”
黃渤的履歷表上寫著:做過7年職業歌手,同時當過8年編舞兼舞蹈教練,做過兩年配音演員,管理過工廠開過玩具店,還是一家新媒體公司的創意總監……如此豐富的經歷他自己聽著也樂:“這人怎么這么不靠譜啊!”
沿此“不靠譜”向前追溯。黃渤“上學不能說差,是相當差”,與父母期望的清華北大道路完全相悖。他熱愛在歌廳唱歌。父親整天沖他嚷嚷:別嗷嗷了。每晚從歌廳回來黃渤都提心吊膽小心翼翼,跟小偷似的,練就一手開門而不出聲的“絕活”。
那時他“青春萌動,對自己的認識不是太清楚”,走的是林志穎、郭富城的路子,邊唱邊跳:當然他沒他們那么帥,于是努力唱、使勁跳,走了在偶像派和實力派之外的第三條路:體力派。眼見著收入從一晚上15塊漲到了60塊、80塊,一發工資就一兩千,而父母當時月薪也不過三四百。當他假裝淡定地把一摞錢拍到桌上,父母親沒再說話。
黃渤跟著MV學歌星跳舞,節目結束,他只能憑記憶和感覺把舞蹈連貫完成。“逐漸形成自己的風格”。帶著自己的風格,他參加了青島的一個舞蹈比賽,被某藝術學校的校長看中,力邀其開班授課。他不過會兩支舞,第一天上午教完了,下午只好“復習”。第二天怎么辦,黃老師發奮學習,自編自舞,竟沒有一節課青黃不接,“學生反映那是相當的好”。
青春就像每天摁一下馬桶
那時,他還在歌廳唱,卻感覺到音樂在歌廳里地位的變化——以前是舞臺的主角,現在是嘈雜人聲的背景,“演出完心里難受”他開始去各地走穴,搞了個組合叫“藍色風沙”,曾在西安一夜連串11個場子。
在北京,黃渤跟周迅、沙寶亮、滿文軍、樸樹、零點樂隊混在一起,那時周迅還不過在《風月》、《刺秦》中驚鴻一現,其他人也是默默無聞的酒吧歌手。“所有人都是這樣,眼前老有希望,說是為理想奮斗,其實也干不了什么事,沒什么結果。想走,又舍不得放棄堅持了這么久的東西。其實,經濟上的困難不是最重要的,一天一兩百,交了房租也夠吃喝。只是這么一天一天待著,青春就像每天摁一下馬桶,‘嘩—下就沖走了。”
正是在北京待得一團漆黑的時候,有個韓國朋友邀他回青島建廠。于是黃渤成了“黃代理”,整天不是跟車床銑床斗爭,就是跟別人在飯桌上聊鋼板軸承,互道“您多關照”,直到喝醉了被司機扛上車送回家。
他確實有錢了,每天兜里都揣著一兩萬,原先不敢進的地方都能呼朋喚友地進去胡吃海喝一頓,卻總是在醉眼蒙眬之際納悶:“我在這兒干嗎呢?難道后半生就要這么度過?”最后還是忍不住離開了工廠。聽說那家工廠至今發展良好的消息,他有點后悔:要是當初沒把那邊扔了,又做著現在的工作,該多好!當然,這是他小人物本色的玩笑。
我可以去參加個奧運項目
命運此時也跟他開起玩笑。2000年的一天,黃渤正在西安演出,哥們兒高虎打電話讓他去演電影《上車,走吧》。黃渤就這么扮起了剛到北京的小民工,張著嘴張望,說:“哎,北京,真大!”片子得了金雞獎“最佳電視電影獎”,因為演員個人不參與評獎,很多評委表示惋惜:本來沒準兒還能給你個最佳男配啥的。
不用拿獎,黃渤已經覺得“挺奇怪挺諷刺的”:10余年唱歌,“啥也不是”;12天拍戲,倍兒榮光他覺得,這可能是條正路,于是就報考了北京電影學院,連考3年,最終進入了電影學院配音系。他給《海底總動員》、《綠巨人》等大片配過音。
畢業后黃渤參演了管虎導演的電視劇《生存之民工》。開始他的角色不過是主要人物之一的妹妹的男朋友,但他不斷豐富細節,不斷與導演協商加戲,最后他演的“薛六”成為全劇最受矚目的角色,
寧浩看到了這部片子,還以為“薛六”是管虎從工地上拉來的民工,一問才知也算電影學院科班出身。兩個同一天生日的人開始合作,《瘋犴的石頭》、《瘋狂的賽車》,黃渤把點兒背的小人物發揮得淋漓盡致,寧浩黃渤漸成絕配。
黃渤以前的角色,以兩種人物居多:民工和小偷。新近的電影《瘋狂的賽車》里,他一路奪命狂奔、齜牙咧嘴。最狠的是《斗牛》,一座石頭山,三五百米高,場工上去一回都呼哧帶喘,黃渤需要一個鏡頭從山底跑到山頂,跑三四十條。戲拍了3個月,鞋子磨破38雙。“當時我想能活著回去就是勝利。拍完之后跟導演說,咱這片子直接送奧組委吧,我就可以去參加個項目了。”
對話黃渤
記者:看你的經歷,再看你演戲,似乎可以印證:好演員不是學校里教出來的,是生活磨出來的。
黃渤:以前碰到各種各樣的人和事,都會有感觸,現在拍戲碰到類似的就會借鑒,聰明的演員會注意積累,在腦子里建一個儲存庫,把各種經歷儲存進去再慢慢釋放,就會越來越好。
記者:感覺你的戲都挺苦的,你自己也說“沒拍過什么舒服的戲。”
黃渤:這都快成笑話了:有個燈光師跟我說,黃渤我現在一見你心里就咯噔一下。我說為什么呀?他說我跟你的兩個戲是我見過最苦的兩個。現在又看見你了,是不是這部戲又很苦?你看我都成苦戲代言人了。
記者:你的幽默感是天生的,還是慢慢練出來的?
黃渤:小時候我就喜歡跟朋友一塊兒臭貧。后來演出時必須在舞臺上跟觀眾交流,把氣氛搞火暴。也是慢慢鍛煉出來的吧。我也比較喜歡貧,大家開開心心的總比板著臉強吧?那樣跟人接觸別人也舒服,我也舒服,何樂而不為呢?
記者:你說過,演員演過一個茄子,帶紫顏色的都來找你你會不會擔心被定型為喜劇演員?
黃渤:這個沒辦法,回頭想想,我也覺得人家怎么不找我演個皇帝或者帥哥啊?可能能行,但怎么讓別人知道行呢?大家都信任你以往塑造得比較成功的例子。這次《無人區》演個跟以往不一樣的,變化變化。
記者:《瘋狂的石頭》之后,你有沒有一點膨脹?
黃渤:應該沒有吧。高興當然挺高興的,但想明白了也沒什么我滿足的是,這次成功給我帶來了更多的工作機會,之后拍戲有選擇的余地了,工作環境也好了一些、我以前在電影學院旁邊住著,很多老藝術家穿得很樸素,挎著籃子買菜,他們當年也火得一塌糊涂,那都是真正的大明星!我也不覺得膨脹不好,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