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約會（外一篇）

周怡倩

她和他曾是戀人，卻最終沒能走到一起，她一直覺得他們分開的很平靜，既沒有反目成仇也沒有藕斷絲連，彼此都認清了現實，退一步做了朋友。

他偶爾還是會請她吃飯，送她喜歡的CD，她也會在他生日時替他挑一份禮物，友好但疏離。兩年以后，她有了談婚論嫁的新男友，輾轉聽說他和一個離過婚的女人住在一起，雖然對于這個傳聞他死不承認她也懶得深究。

一天深夜，她被尖銳的電話鈴聲吵醒，一個女聲吞吞吐吐地說要跟她聊聊。為什么?我認識你嗎?女人報了他的名字，她立刻意識到了女人的身份。

她好脾氣地陪著女人聊了很久，聽女人講對他的感情和他們之間的故事，不知不覺打光了對方兩塊手機電池。

到最后她覺得自己就像是遇見了獵物的狼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在黑夜里興奮地瞪著發光的眼睛露出白森森的利牙。窺探別人的隱私真是過癮啊，她想。

女人約她第二天中午共進午餐，她很爽氣地答應了。和前任男友的現任女友單獨約會，這種小說里才有的情節居然都會發生在她身上，這讓她在出門前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她們面對面坐下。女人繼續昨夜的話題，說自己很愛他想和他結婚，可是他卻一直在逃避，女人疑心他心里還沒放下她還在喜歡她。怎么可能7她忙不迭地撇清自己，我們分開那么久了，而且已經有人向我求婚了。

她煞有介事地幫著女人分析和他之間的問題，附和著埋怨他指責他控訴他，男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尤其是他。

第三天，她收到了女人的快遞，里面是一本陳丹燕的新書《魚和它的自行車》，書里夾了一張字條，說，為什么你要讓我覺得我苦苦追求的在你眼里卻一文不值?她看了以后哭笑不得，本以為這樣可以驅除對方的懷疑沒想到卻招來了更多新的怨恨。

一個已超然事外，一個正深陷其中，想問題的角度自然就不同，于是，她發了個短消息給女人作為解釋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同一個謊

她和小也曾是大學里的一對密友，她們有時候在一起什么也不談，各看各的書，有時候則隔得遠遠的，淡淡地說話，但總是心有靈犀默契無間。

那是一場大學與大學之間的新年聯誼晚會，她和小也一起遲到了，但她們靚麗的容貌和出色的裝扮使她們一出場就引來了不少傾慕的目光，漸漸聚攏到她們身邊的男孩子也越來越多。楓是另一個大學哲學系的研究生，他在另一個圈子里侃侃而談的同時，也忍不住往她和小也的方向瞟了一眼。就是那一眼，讓她猛然有種被電擊的感覺，那個晚上剩下來的所有時間，她的眼睛再也沒有離開過楓。

她到楓寢室去找他的那天，發現楓的脖子上圍著一條白色的圍巾，那熟悉的顏色和式樣讓她一下子就想起小也前些日子在宿舍里緊趕慢趕編織的東西，她記得自己當時開玩笑地揶揄小也“是送給哪個情郎”時，小也的慌張大于羞澀。原來小也也愛上了楓，她心里有些吃驚，但臉上不動聲色。

她和小也始終都沒有向對方挑明過什么，但她們之間開始沉默起來，進而發展成一種微妙的對立。她們一面仍然各自輪流和楓約會，一面經歷著對于對方成功的小小受傷，以及對方失意后內心袖珍的幸災樂禍。楓把她們之間曾經擁有過的深厚友情一手推翻。一直到楓猝然離世。

楓是在一個有霧的夜晚，被一輛疾馳而過的吉普車撞倒在地，這一倒下就再也沒有起來。

開追悼會的那天，她和小也互相扶持著，臉上的神情疲憊而哀慟，就像所有的死去了親人剩下的至愛一樣。可是，她們幾乎在同時看到了一個鄉下女子，抱著一個寫了“未婚妻”字樣的花圈，站在那里放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