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花

雍　錯

責(zé)編高凱

《口袋里的花》

導(dǎo)演，編劇：劉成達

主演：Zi Jiang Wong、Ming Wej Lim

類型：劇情

片長：97分鐘

國家，地區(qū)：馬來西亞

在一些國家有一個風(fēng)俗，人們會在母親節(jié)時，在口袋里別上一朵花。如果母親還健在，就別紅花；如果母親已經(jīng)過世，就別白花。馬里亞和馬里歐。他們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在口袋里別上什么顏色的花。他們的單親爸爸是個工作狂。把自己封鎖在自己的悲傷里。兩兄弟也活在自己建筑的另一個世界。縱使生活中有些小挫折，但是他們自得其樂，從來不覺得自己缺少了什么，直到他們認(rèn)識了另一個馬來玩伴阿魚……

馬里歐

你一定知道，操場邊水泥梯下面是一個完全不同于教室的世界。里面有點窄，有點黑，卻比外面更好玩，花草的顏色更鮮艷，泥土踩上去更松軟，更重要的是，我路過的時候看見里面有一個零吉(馬來西亞貨幣單位)。

你在做什么?

你在里面做什么?

是校長的聲音。我不想出去，我看見了他手里那根讓所有學(xué)生都害怕的細竹條。

跟我走。

我鉆出來，背上書包，跟在校長后面。想起美術(shù)課，我就頭疼。

走進教室，坐在第一排的女生正用馬來語介紹自己的彩色畫。我一句也聽不懂，真無聊。老師是馬來人，用馬來語問還有誰沒介紹，一雙手指向我，又是那個女生。

我拿著畫面向大家。然后把畫紙倒了過來。大家一陣哄笑，拿倒了而已，有什么好笑的，或者是因為創(chuàng)口貼，它正好貼在我臉蛋上，是有些可笑。

老師嘰哩咕嚕地問我，女生用華文翻譯老師的話。她將來一定是個翻譯家。

為什么是空的?

這個是天空。

里歐，天空是藍色的，涂上藍色。你不可以這樣讓它空著的，明白嗎?如果你的天空是白色的，你就涂白色，不要這樣空空的，你這種叫懶惰。

翻譯家?guī)е蠋煹目跉饨逃?xùn)我。

為什么男生叫瑪利亞。瑪利亞是女生的名字。

他們根本沒看懂，我畫的是一個叫馬里亞的男生，那是我哥哥。

馬里亞

哥哥的數(shù)學(xué)老師說華文，但從她嘴里說出來的華文，我一樣不喜歡。

馬里亞!

走神的馬里亞猛抬頭，課本從天而降。

為什么你沒做功課?為什么你又沒有做功課?

沉默。

你到底耳朵有問題還是嘴巴有問題?為什么你又不做功課?

老師一個手勢，馬里亞轉(zhuǎn)身貼著黑板，老師拿長尺朝馬里亞屁股打下去，尺子斷了，馬里亞一動不動。

回到座位上，筆在手里不停轉(zhuǎn)動著，馬里亞又走神了。

口袋里的花

母親節(jié)?那是過什么的?

放學(xué)的時候，我和哥哥坐在校門旁的馬路邊。媽媽來接的同學(xué)口袋里別著紅色的花，其他的同學(xué)別著白色的花。

為什么只有兩種顏色呢?我不明白。

我隨手拿起一朵白花，像一些同學(xué)一樣別在了口袋上。

數(shù)學(xué)老師撐著遮陽傘走出來，不屑地掃了我們一眼。一輛車來，一個胖乎乎的孩子探出腦袋，老師笑著親孩子，然后上了車。她還是笑起來好看!

你要不要吃KFC?我神秘地拿出一小袋東西問哥哥。

這是番茄醬，不是KPC。

總好過沒有。同學(xué)借我看，忘拿回去了。

我和哥哥一人一口地吃著番茄醬，味道酸溜溜的，但我倆不停地樂，那笑聲貼在天空里。

大家都很孤獨

寫完作業(yè)再玩。可是，玩耍不應(yīng)該是白天有精力時做的事嗎?

放學(xué)回家路上，陽光燦爛，應(yīng)該找點有趣的事做。

大樹下，一個穿著粉衣的低年級男孩雙手托腮蹲著，無聊地仰望著天。身旁放著跟他差不多胖的書包。

小弟弟，你在等誰?

我媽媽。

你住在哪里?

吉隆坡。

吉隆坡在哪里?

增江。

增江在哪里?

……吉隆坡。

我們帶你回家。

帶他回家只是一個借口，一路上，胖乎乎的他被我們捉弄，我使勁把他推到墻角。

叫我哥哥!

屁股!

叫我哥哥!

屁股!屁股!

一開始他拿那種又怕又恨的眼神看著我倆，漸漸地，他發(fā)現(xiàn)我倆并不是壞人，雖然仍然有被捉弄的成分，但他還是答應(yīng)去雜鋪店弄點冰棍來吃。

等他弄到冰棍，我們?nèi)艘涣锟衽埽揭粋€隱蔽的水溝前才停下。

兩只冰棍，三人怎么吃?我和哥哥迫不及待地打開冰棍紙吃起來。他蹲在我身旁，眼睛一直盯著我手上的冰棍。

給你啦!

分得戰(zhàn)利品，他滿臉幸福地吃著，不時把嘴藏在手掌窩里笑著。而我，還是覺得跟哥哥你一口我一口地吃東西。最美。

陽光還是很燦爛。

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氣球人。

大家死死掐住氣球人。不讓下面的氣充上來。高高的氣球人就這樣被我們“攔腰截斷”，我們異常興奮，仿佛打敗了一個武林高手。

就在他完全融入我們當(dāng)中的時候，他媽媽開車找到了他。他回家了，而我跟哥哥甚至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整個世界又回到了只有我和我哥哥兩人的狀態(tài)。我們靜靜地背起書包，離開的時候，氣球入又開始張牙舞爪，它才是最后的勝利者。

窮爸爸

我的爸爸，一個模特模型制作師。他的工作就是做好模特模型給各種各樣的店里送去，然后又從各種各樣的店里取回壞掉的模型。

爸爸有一輛面包車，永遠都塞滿了各種模型，嶄新的，缺胳膊少腿的，男的，女的。爸爸的消沉用拼命工作來掩飾，我們和他好像各自在自己的平行線上生活著。我有話可以跟哥哥說，爸爸有話是跟模型說嗎?一定是的，副駕座位上經(jīng)常坐著一個獨臂女模型，我叫它斷臂女神維納斯。

爸爸的伙計叫馬曼，一個剛?cè)⒘讼眿D，整天在電話里說“親愛”的家伙。

這只是人偶而已，不必做得那么真。

馬曼轉(zhuǎn)達顧客的意見。爸爸沒有理會，只是專注地制作模型。胸口的汗水把T恤浸濕了一大片。

一條魚換來的玩伴

看哥哥做魚竿的樣子就知道，我們不會釣魚，到堤岸釣魚，真有點裝模作樣。

身后的鐵網(wǎng)下，一雙眼睛偷偷地看著我們，帶著那種想接近又有些畏懼的眼神。

后來我知道他叫阿魚。他看見我們，立刻騎車回家從冰箱里拿了點東西又折了回來。

他回來的時候，我跟哥哥正在裝扮漁翁。

阿魚把從家里帶出來的東西扔進水里，然后朝我們大叫。

有魚!

被他扔進水的魚側(cè)身浮在水上。還沒等我們反應(yīng)過來，阿魚撲通一聲跳進水中撈起魚。

他渾身濕淋淋地上岸，放下“捉”到的魚，朝我們伸出手。

我叫阿魚。

哥哥翻譯給我聽，他問你叫什么名字。

馬里歐，馬里亞。

真難念，我可以給你們起藝名嗎?

可以。

誰是哥哥。

我。

誰是弟弟。

他。

好，你的藝名是阿孜曼阿杜拉，他是阿孜米阿杜拉。我們一起玩好嗎?

不一會兒，那條魚已成為一群蒼蠅的美食。也是這一會兒，我們?nèi)艘呀?jīng)成了合得來的伙伴。

最后，阿魚把魚悄悄放回冰箱。晚飯間，阿魚一反常態(tài)地拒絕吃魚，他媽媽跟奶奶不明所以。

為你開的花

生雞蛋，開水泡飯。我口袋里幾袋同學(xué)忘記拿回的KFC番茄醬。這是我跟哥哥的晚飯。給爸爸也留了一碗，不一樣的是，我在他的碗邊放上了一朵剛摘的花，電視上的西餐盤里就是這樣的。

我跟哥哥抱著碗，站在陽臺扶攔邊，邊吃邊看著爸爸回來的方向。

家里的臥室有些雜亂，我們睡著了，爸爸才回來。他打開扣著的籃子，端起那個碗聞了聞，倒掉了。然后把他買回的早飯和一些錢放進籃子里。

那個籃子是爸爸跟我們的交流方式，幸虧還有這么一個籃子，讓我覺得我并不是跟哥哥相依為命。

早晨，在哥哥的催促聲中，我迷迷糊糊地穿上校服。出門時，我們給睡在沙發(fā)上的爸爸蓋上了被子。哥哥看了一眼爸爸留在籃子里的錢和食物。扔掉了食物，拿走了錢。

不論是我們?yōu)榘职譁?zhǔn)備的食物還是爸爸為我們準(zhǔn)備的食物，都被扔進了垃圾桶。這是一種對待過期食物的態(tài)度。

整棟樓只有依稀的燈光，外面的天空還呈暗色，我跟哥哥在樓道間急匆匆地往下跑。到車站，我才發(fā)現(xiàn)穿的是哥哥的校服，怪不得大了許多。哥哥無奈。只好趕緊跟我換衣服。

小狗happy

小狗happy是我跟哥哥在山坡下發(fā)現(xiàn)的。它一定餓急了，在我懷里不斷拉扯我的衣角。我給哥哥一個眼神happy就算是人戶我們家了。

對我們收留happy，阿魚自然是很羨慕的。他邀請我們?nèi)ニ彝妫恢獮槭裁矗Ⅳ~讓我?guī)е鴨诬囶^盔，讓我哥哥帶著防水手套，大概是想讓他媽媽看到他結(jié)交了有趣的朋友。

我發(fā)誓，這是我吃過的最好的午餐。

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把煎雞蛋做得那么好吃的人?阿魚媽媽真能干，阿魚真幸福。

阿魚的單車超負荷了，我抱著小狗坐在最前面，阿魚騎車，哥哥坐在后面車座上。我們一陣兒風(fēng)似地上山下坡，帶著happy見世面。

爸爸愛上模型了嗎?

爸爸的朋友讓爸爸去參加一個朋友的婚宴，還提出給爸爸介紹自己的表妹。爸爸什么也沒說，只是低頭做他的模型。

你愛上模型了嗎?你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面對朋友的好意。爸爸還是沉默。

晚上工作室的燈亮著，照得地上的材料粉發(fā)亮。

朋友敲門，爸爸忙關(guān)上燈，靜待朋友離去，爸爸又開工了。

小狗happy

狹小的水房里，哥哥負責(zé)洗刷書包，我忙著給happy洗澡。在自己構(gòu)建的世界里，我們自得其樂。

晚上，我跟哥哥分頭做作業(yè)。滿滿一床的書本。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寫完。

為什么你穿著校服睡覺?

省時間，明天不用換衣服，可以睡遲一點。

早上起來，床上的一些書本成了碎片，睡在床邊的happy嘴里還叼著一張紙打呼嚕。

哥哥，happy把書本咬爛了。

沒關(guān)系。它以前餓壞了。

花開正好

這是糟糕的一天，上課的時候老師發(fā)現(xiàn)了藏在我書包里的happy。而哥哥那些被咬成碎片的書也被他的老師發(fā)現(xiàn)了。

我緊緊抱著happy，爸爸被叫來老師辦公室。

我們跟著爸爸從學(xué)校出來，爸爸一句話也沒有。途中下車給我們買了KFC。

爸爸，有買happy的食物嗎?

誰是happy?

我舉起懷抱里的小狗。

沒有。

不要緊，可以分一點給它吃。

我看看父親，又再看看哥哥，爸爸是同意留下happy了嗎?

事情果然沒有那么順利，車開到家。爸爸把我們趕下車，帶著happy開車走了。

雨下得很大。不然我一定會跟上去。

爸爸在垃圾場找到一個木架子，在木架上放上一塊木板，這就算是給happy找了一處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

我半夜一直哭。哥哥說我有些發(fā)燒。要給我倒水喝，結(jié)果打碎了玻璃杯，把自己割傷了。

早上爸爸發(fā)現(xiàn)我發(fā)燒，哥哥也受傷了，趕緊送我們上醫(yī)院。

從抱著我們?nèi)メt(yī)院。到把我們抱回床上休息。爸爸累得汗流浹背，卻寸步不離。

從那以后，爸爸好像變了。

一天，爸爸把跟媽媽的合影撕成兩半，把媽媽的那一半吞進了肚子。要不是我拿書包使勁砸爸爸的后背，爸爸被噎住的后果不堪設(shè)想。

爸爸讓馬曼教他學(xué)習(xí)游泳，爸爸光著上身躺在工作室的地上，按馬曼說的連手帶腳地在地上比劃著，活像一個剛游上陸地的大海龜。

周末，游樂園。

很癢啊，有螞蟻。我跟哥哥突然跳起來，渾身撓癢癢。

螞蟻都怕，怎樣去學(xué)游泳，海里有鯊魚啊。

爸爸站在旁邊有模有樣地當(dāng)游泳教練。我覺得我們游泳的樣子比爸爸好不了多少，我們像八爪魚。手忙腳亂地在草叢里拍打著手腳。

回家路上。那個經(jīng)常坐在爸爸身旁的維納斯被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我跟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