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穎華
我忽然想到了你,三毛。
曾經每個女孩子床頭都放著瓊瑤的時候,我捧在心上的卻是你,三毛。那時的我很拒絕瓊瑤那胡編亂造的奢華和浪漫,卻時常為你波西米亞的裝扮而驚艷,為你清新如水的文筆而癡迷,為你負笈他鄉浪跡天涯而傾心,更為你對愛的執著而心碎。
想你,三毛。有一種痛從心底涌起,多少年來,我實在想不通,為什么萬水千山走遍的三毛會在1991年1月4日以那樣決絕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為什么你會那么強烈地感覺死亡竟是你最幸福的歸宿?為什么你教別人努力地活著,熱愛生命,但你卻又以自殺的方式離開你摯愛的人世?你是不是在欺騙我們,也在欺騙自己?
難道手術的痛苦讓你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難道荷西的先去,帶走了你的靈魂、你的浪漫、你無盡的幸福?難道荷西的永別使你墜入了無邊的寂寞?難道女人為愛活著,那么悲哀便是我們永遠也逃脫不了的宿命?難道失去了真愛的女人就無顏茍活在這個世上?難道你三毛是到另一個世界繼續你的漂泊?
“不要問我從哪里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么流浪,流浪遠方,流浪……”少女時的我便無數次唱著你的這首歌,幻想著有朝一日背著發白的牛仔包,握一把蒼涼,像你一樣,為了夢中的橄欖樹,流浪,流浪遠方。
三毛,那個高挑著身子,披著長發,身穿藍色麻布長服,頭戴草帽,帽子上別著一支野花,赤著雙腳,腳踝系著一條細細的飾鏈,攜了書筆,邊走邊唱漫游世界的形象,曾經春草一樣在我年少的心里瘋長。這樣一個連初中都沒法讀完的問題女孩,除了圖書館便沒處能容身的另類女子,竟然也走進了婚姻的殿堂,而且與你的荷西還演繹了一場天荒地老的絕美戀情。
我在想,如果你是我的女兒,我會不會把你重新逼進校園?我能不能容忍你的再次出走?我能不能舍得你在荒漠里陪著駱駝哭泣?能不能想象得出你在大西洋的荒島上怎樣生活?連你的愛情我現在甚至也有點懷疑,這個世界上,誰能真正讀懂你那顆不羈的心,是荷西嗎?一個異域的男人?你的文字有沒有美化你的流浪你的苦澀你的孤獨你的憂傷你的蒼涼你的心靈深處的酸楚還有你的那段曠世情緣?或許連你的寂寞也是被詩情畫意重重包裹?或許連你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夠如此深戀著荷西?
有人說你對生命的看法與常人不同。你相信生命有兩種形式:活著有肉體和死后有靈魂。你選擇追求第二階段的生命形式,追求你的幸福。我相信你是理智的,我會尊重你的選擇,我不會悲哀。我知道你選擇自殺,一定有你的道理。你現在一定正在遙遠的天國自由的飛舞,像那只美麗的蝴蝶。對嗎,三毛?不然,我們怎么能夠原諒你無言的離去!
三毛,你之所以在那遠離文明的蠻荒之地唱出了一生最美的歌謠,我想只能是源于你的愛情!你對愛人、對親人、對朋友、對這個世界的愛。因為有了愛,無論怎樣的苦都深埋在心底,而讓我們看到的永遠都是你的美麗。我現在可以想象,當荷西死去,當三毛從愛情的桃花源里重新回到紛繁蕪雜的現實社會,那該是怎樣一種碎玉裂帛的殘酷啊!難怪李敖說你的“美麗的”愛情故事,是你真人不勝負荷的——滾滾紅塵中,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值得等待?滄海桑田,哪里再去尋找另一個荷西來愛自己?哪里再去尋找另一個撒哈拉來包容自己?
三毛,你是否聽到后人對你的評價?我最喜歡的是薇薇夫人的那句話,她說:“三毛是真正生活過的人。”來這個世上走一遭,生活過的人很多,但是真正生活過的人,恐怕就少之又少了。
三毛,你決絕地告別了只生存了48年的塵世,或許只為真正地走出你無邊的寂寞!而我只能面對著你絕塵而去的背影,面對著你書中發黃的照片和氤氳的墨香,面對著窗外的花開花落,享受著這只屬于我的憂傷和寂寞。
想你,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