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賠償

高　琦

葛英上山采風，拍了數百張照片，完成了預訂計劃后就搭乘班車返程。由于連日奔波十分疲累，他在山道的顛簸中迷迷糊糊打起了盹。

突然，一陣吼叫和吵鬧聲把葛英驚醒，抬眼一看，只見兩名歹徒正揮著明晃晃的刀子勒索前面乘客的財物，另一個歹徒則站在司機身邊威逼著讓司機停車。可司機不但沒停，反而加大了油門。葛英知道，拐過山坳就有一個檢查站。歹徒一看呵斥不起作用，便惱羞成怒，狠狠地朝司機的膀臂、后背捅了幾刀，鮮血頓時涌淌出來。司機身子一松，在踩下剎車的同時，身子歪在了一邊。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太快了，三個歹徒也顧不上再向后面“人人過關”了，只是隨手又搶了幾個人的小包便開了車門落荒而逃。過了一會，后面的人們反應過來紛紛掏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卻發現這里根本沒有信號！大家一時陷入了無奈。

這時前面忽然有一人大喊：“車上有沒有醫生，先把司機的傷口處理一下，誰會開車，趕緊開到醫院去！”于是幾個人過去把司機從駕駛座抬了出來，并包扎傷口，但沒人答應開車。那人又喊了一遍：“誰會開車？”葛英這時起身回答：“我會，可是這種車我開不老練，我是小車駕照，而且也沒帶。”那人馬上說：“顧不得那么多了，我們給你作證是見義勇為！”旁邊的人也紛紛說話：“是啊，不走不是在這兒等死嗎？”葛英見狀，心一橫，便坐上去發動了車，向山外開去。

雖然葛英會開轎車，但大車開起來真是與開小車大不一樣。盡管葛英很小心，但還是左邊擦著了石頭，右邊蹭了樹，還在拐彎時沒留神用車尾掛翻了路邊停著的一輛架子車。終于，他咬著牙把車開到了檢查站，說明了情況，請他們派出有經驗的司機繼續下面的行駛。同時接到報警的公安也要求乘客全體先上醫院，然后配合公安機關調查案件。

就在葛英等人正要重新上路時，后面疾駛過來一輛農用車。來到跟前跳下幾個人，其中一人一指葛英說了聲“就是他”，幾個人拽住葛英就要打。大家急忙攔住，問為什么。一個年輕人說：“俺爹正在路邊修理架子車，他開大車把架子車撞翻了，把俺爹壓在下面動彈不了不算，他竟開車跑了。還有人性沒有？”葛英一聽，結結巴巴地說：“我知道撞了一輛架子車，可我不知道那后面有人呀！”幾個人又吵起來：“沒有人撞了車也不能跑呀，還是欠打！”眼見事情越來越僵，檢查站的人馬上對年輕人說：“先把你父親抬上大車一同送醫院，其他的事情回頭再說！”這樣，大家一起都到了醫院。

安頓好傷者救治，公安人員也開始了詳細調查。縣醫院的會議室成了處理善后的臨時指揮中心，各個有關單位的人員也都趕到了這里。葛英因為是重點人物，所以公安詢問完畢后也不能走。他剛一離開座位，就被那個被撞老人的兒子拉到了一邊，要求他賠償撞傷老爹的費用。葛英非常委屈，又轉身找到公安人員請其斷理，公安人員回答：“現在調查的是刑事案，撞傷老人的事情要等交警來斷定。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你應當負絕對的責任。”葛英覺得心里很不服氣，想了想，又找到了運輸公司的代表。葛英講明了原委，希望運輸公司能對老人賠償，但對方委婉地拒絕了，說道：“我們公司可以從道義上給予一定的資助，但決不會賠償，因為我們也是受害者。老人雖是我們的車撞的，但你做為肇事者，既與我們沒有任何關系，又無照駕駛，怎么能讓我們公司賠償呢？”

葛英聽了，覺得也是，可自己找誰呢？有幾個好心人一直跟在葛英的身邊，怕老人的兒子打他，見葛英不知所措，就有人提議說：“找交警。”葛英想了想說：“人家老人在路邊沒動，肯定不怨人家，交警也不會賠呀！”又有人說叫找原來的司機賠，葛英又想了想說：“肯定不行，人家已經受傷昏迷，后面的事與人家沒有任何關系，怎么能找人家呢？”又有人說：“放心把，保險公司會賠的。”葛英眼前一亮，但隨即又搖了搖頭，說：“正常情況保險公司會賠，可我是違章駕駛，不符合賠償規定呀。”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面對著被撞老人家屬們咄咄逼人的賠償要求，想想自己面臨的困境和無奈，葛英實在想不出什么辦法了，痛苦地抱著腦袋蹲在了地上。

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難道說做好事的人就沒有好報嗎？”大家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身穿風衣的女子款款向葛英走來。她一邊扶起葛英，一邊向大家說道：“我們車上的人都清楚，這位臨時司機完全是見義勇為，在特殊的、危急的情況下違章操作的，是英雄行為，我們當時都表態是可以做證的。而且，他撞了老人，也完全是無意的，憑什么要把責任都推到他身上。難道在我們面前，要再出現一次讓英雄心里流血、眼里流淚的事件嗎？”大家聽聞，紛紛點頭。可老人的家屬不愿意了：“你們英雄，那我們家老人就被白撞了嗎？”這位女子大聲答道：“不會白撞，你開個價把，你的損失由我來賠！”

真是一語激起千層浪，人們靜了下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這位女子身上。只聽見她堅定地說：“今天兩位司機的行為讓我非常感動，第一位司機為了保護群眾的財產，堅決不屈從歹徒的壓力，身負重傷，導致歹徒驚慌逃竄。我的密碼箱里有一筆開發景區的幾十萬款項，要不是司機的英勇行為，恐怕也被歹徒搶走了。第二位司機為了救人，不顧自己違章可能受罰，毅然挺身而出，這種行為難道不值得我們敬佩嗎？”話語一落，會議室里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半年后，葛英駕駛著一輛新車再次行駛在這條曾經讓他驚心動魄的路上，而他的身邊坐著他的老板、也是他的新娘——那位手提密碼箱的爽朗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