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瑋
有一次,我們在一個小村子的教堂里看人家做儀式。教堂雖然小,但建筑非常古樸,在燭光的映襯下非常有情調。坐在長條椅上的我悄悄掏出照相機,準備照張相。
這時候,坐在我旁邊的兒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說,媽媽,你不可以照相!在教堂照相是不尊重人家。
我說,我不打閃光燈。
他說,也不可以,這是不尊重人家的宗教。
一個做媽的照張相還被兒子管著,我心里很不平衡。我說,在梵蒂岡的圣彼得大教堂,在巴黎圣母院,滿地都是照相的人,你怎么不到那里去管人家?
兒子說,那是在大地方,是旅游地,你在那里照我也不管你。但這里是個小村子,他們還沒見過真正的中國人,只從報紙上讀到中國旅游者不文明的事情。現在你在這兒照相,正好讓他們證實了報紙上那些罵中國人的文章。他停了停,特別強調說,在這里,你就代表中國人!
我這個做媽的,竟然臉紅起來,悄悄把照相機塞進手提包里。
我記起有一次在古城海德堡山頂的一個古堡里,看到一個古老的、巨大的橡木酒桶,所有的游客都懷著朝圣一樣的心情去參觀那個酒桶。可是,在酒桶的正面,雪白耀眼地用中文寫著四個到此一游的中國人的名字,不是用粉筆,而是用一種牢固的油漆。
游客們在酒桶前留影,在酒桶前對那幾個中文指指點點。我問古堡里的人,為什么不想辦法除去那些名字。他很冷靜地說,不,如果除去了,他們還會寫。留著它們,別的游客會明白,這是多么恥辱、多么丟人的一件事,就不會有人再做了。
這是3年以前的事了,我不知道那些名字是不是還像釘在恥辱柱上一樣,刻寫在那個酒桶上。我真希望它們已經消失,而且永遠不再出現。
(水云間摘自《揚子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