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和他一樣高

麥　笛

家有小兒,不足四歲,就讀幼兒園小班,聰明且頑劣,令我甚是頭疼。

我是高中教師,在學校尚能“裝腔作勢”作溫厚君子狀,內心實則已經七竅生煙。學校是一所農村中學,在本市六所普通高中內沒有區位優勢,所以生源質量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加之教育形勢變化,工作壓力很大。

有時難免把情緒帶到家中,而妻是一名醫生,工作也很辛苦,加之我們兩地分居,孩子她一個人帶,所以生活中有些磕磕碰碰。小兒旗幟鮮明地站在媽媽那一邊,對我大肆“口誅筆伐”——在圖畫書畫小鬼,說那是爸爸,或者干脆說“爸爸你回學校吧”。

不過兒是自家的好,縱然千般不快,一見他繞膝討好,那些情緒還是如云煙般散去。

“爸爸,我是奧特曼,你來當怪獸吧?”“為什么是爸爸作怪獸?”“因為你總是批評媽媽,就像一只怪獸!”原來細微的情緒變化他都看在眼里。

“爸爸,你為什么不看少兒頻道?”“因為爸爸是大人!”“可是我喜歡看少兒頻道!”此時妻插話,“爸爸在學校里不能看電視,每周只能回家看一次電視,而你每天都可以看少兒頻道,所以今天應該讓爸爸看他喜歡的節目!”他眨眨眼,把遙控器交過來,“爸爸,你也當小孩吧?”“為什么?”“我們可以一起看少兒頻道!”

一日,妻說今天接他時,幼兒園老師說他今天和小朋友打架,應該好好批評一下,他在一旁裝作若無其事。吃過飯,剛要叫他過來三堂會審,進行比較正規的批評教育。他從滿地的玩具和圖書中抬起頭來,“爸爸,為什么徐玉科要搶王子浩的玩具?”“什么?”我一時沒聽明白?！靶煊窨茡屚踝雍频耐婢?”“徐玉科這樣做是不對的——”“我踢徐玉科的屁股了!”我幾乎驚嘆于他的狡黠與敏感?！盀槭裁床粓蟾胬蠋?讓老師批評徐玉科?”“爸爸,為什么我弄壞玩具你不報告媽媽,而是打我的屁股?”我幾乎無言以對。

有時候我發現,很多時候其實沒法用成人的思維與他對話,只能以孩子的語言才能與之溝通?！鞍职?你為什么不給我買滑板車?樓下的哥哥有滑板車!”“因為你是小孩,小孩玩滑板車容易受傷!”“樓下的哥哥也是小孩!”“可是哥哥比你大!”“你是大人,那你去買滑板車吧,我可以玩你的滑板車!”我只能想了想再回答,“等你長到哥哥那么大了,爸爸就給你買滑板車”!

“爸爸,湯姆貓為什么打不過杰瑞老鼠?”“因為湯姆貓雖然強壯但是比較愚蠢,而杰瑞則非常聰明,一個聰明的頭腦比強壯的身體重要得多!”我正沾沾自喜自己的回答?！鞍职?你非常強壯,但是我很聰明,所以我以后要打你的屁股了!”“你……”

“爸爸,今天我在幼兒園里得小紅花了!”“真棒!你每天都得小紅花爸爸就更想親你了!”他眨巴眨巴眼,“爸爸,你今天是優秀教師么?”我怔了一下才意識到,寒假的時候我把優秀教師的證書帶回家被他看見了。“爸爸今天不是優秀教師,優秀教師是半年評一回的!”“你不是優秀教師我也親你!”一瞬間我的眼睛竟有些潮濕,對他說,“爸爸不如旭巖乖,所以不能每天都當優秀教師,旭巖是最乖的小朋友,爸爸希望你得到更多的小紅花”!

漸漸習慣俯下身子和他平等地交流,聽他問一切奇奇怪怪的問題,發現這樣要比以父親的身份居高臨下好得多。他瞪著亮晶晶的眼睛專注地聽我說話,或者用頭頂著我的下巴做頂牛游戲,不再把爸爸看做這個家庭可有可無的外來成員。

由此想到,作為教師,在實際的工作過程中要注意從學生的角度出發聆聽,并用心回答他們的各種問題。放下架子,多聽聽來自另外角度的聲音,無論工作還是生活我們都可以更加得心應手。

(作者單位:山東膠南市第八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