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花語（散文詩組章）

孟令波

楝花

小小的花蕊,意味著五月在風中攤開,從邊緣開始,一分分一毫毫,滲透,浸入。黃土地在奇異的香中忘卻陣痛。這個時節,最完美的綻放,需要雨水,太陽或者星光。

當那一簇簇小巧的紫鈴,在陽光下舞動,在繁星下搖響,千萬只伸出的手霎時靜止。流水也忘記了初衷,在馥郁的紫氣中,醉得骨軟筋酥。

所有的門都不再關閉,一條條土路在風中白亮。麥穗把花粉涂上眉梢,在沉醉的天地間開始夢的遠足。一陣陣風是一群群醉漢,在楝花的香中相互攙扶,搖搖晃晃,找不到回家的路。

在紫楝花開的時節,遠離土地的人,在遠方,被花香拽醒,看見了炊煙,村舍,田疇。一條路向著腳下延伸,路上鋪滿隨風飄落的紫色花蕊。

棗花

四月屬于那星星點點的棗花,在北中原,在蒼茫的黃土地上那些不起眼的村莊。米粒大小的嫩黃,在簇擁的葉片間,像大地上的所有村莊一樣毫不起眼。走在棗樹下,不仔細看便難以發現那些渺小的花,然而,即便不抬頭,你也知道棗花開了,如同一個遠足的旅人嗅到炊煙的香,不用四處觀望便知道近處住著人家。

棗花盛開的時節,雨水豐沛,棗花的香必須借助雨水的清甜,才能夠氤氳成醉人的霧幔,這點蜜蜂最清楚。

當棗花在風中擺動,整個院落便浸透在花香的潮起潮落中,隨著一陣陣清涼的風過,整個村子便淹沒在棗花的香中。日落時分,村莊猶如風平浪靜的海,不要說人,就是那些雞狗、飛鳥都把動作和聲響降到最低,生怕驚嚇了花香,驚醒村莊面含微笑的甜夢。

梨花

滿樹花開,無聲無息,一夜的雪紛揚而落。在四月的陽光下,一樹高潔的白空靈了季節和雨水,讓光陰駐足,迷醉于花間,等待風,等待雪融的音信。

一樹雪,一樹孤高的清雅。層疊的花間偶爾探出淺嫩的葉片,在陽光下透亮了生命的質地。一場雪,橫跨春秋,醞釀了整整一個冬季,只是為了彰顯一種古典的素雅,或者點亮對往事的回憶,短暫而卓異,把繁華留給桃李,獨樹一幟絕俗的清白,在徜徉的蜂的軟語中,靜候陽光,靜候流水,靜候雪融的溫度。

風向無邊的空闊四散佚去,在炊煙和飛鳥之間,僅存淡雅的白,讓三月的院落靜成一泓凝碧的水,惦念黃昏,期待著赴約的北極星或者一彎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