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實的分貝

朱成玉

高考前,我參加了一場演講比賽。

這是一場級別很高的演講比賽,要求演講者就美麗、博學、勇敢和誠實哪一個更重要展開闡述。為了體現比賽的公正性,評審團偷偷地在角落里放置了分貝器,以每個人所獲得掌聲的分貝大小作為評審的參照。

我是唯一一個來自高中校園的學生。在這之前,我是高傲的。從小到大,我都是在一片喝彩聲中度過,不知不覺之間,便有了一種優越感。為了這個參賽名額,我求了老師很多次,加上我在學校里確實非常優秀,全校老師最后一致推選我代表學校參加演講。從報名到參加演講,一直都是那點所謂的自信在推動著我,可是當一個個演講者從容淡定地引經據典、旁征博引地進行了精彩演講之后,我的自信心第一次受到了重創。我開始緊張了。我清醒地看到了自己和他們的差距,我開始后悔自己辛辛苦苦爭取來的機會了,但一切已經來不及,馬上就要輪到自己演講了。

演講會場上的掌聲此起彼伏,評審團的工作人員不停地測著掌聲的分貝。

我戰戰兢兢地上臺了。本來那個演講稿在腦海里早已是滾瓜爛熟的,但不知道怎么了,看著臺下黑壓壓的人群,我竟開始前言不搭后語,甚至有那樣一刻,腦子里一片空白,演講詞被我忘得一干二凈。在經過幾分鐘尷尬的沉默之后,我竟然脫口說道:“不好意思,我對不起大家,把演講詞忘了!”這時候,臺下一片噓聲,我漲紅臉頰,低著頭匆匆離開了演講臺。

演講會結束了,冠軍掌聲的音量超過了80分貝!而我的掌聲音量為零!

主持人在最后總結的時候特別提到了我,說我作為一名高中生,能夠有勇氣來參加比賽本身就是一種成功。我和所有參賽者一起被邀請到了演講臺上,每個人要做一段最后的致辭,我不得不再一次拿過那讓自己難堪的話筒。

我說自己雖然忘掉了準備好的演講稿,不過在心里,我還有另外一份演講稿,希望主持人能給我一個表達的機會。

我說:“現在我才知道,今天我來這里,是有些自不量力的。我以為自己穿上了漂亮的外衣就是美麗,我以為自己每門功課都考了第一就是博學,我以為自己敢為女同學出頭找欺負她的男生算賬就算勇敢,我以為每天晚上對媽媽如實匯報學習和思想情況就是誠實,但是很顯然,我太過幼稚了,今天在各位老師的面前,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在這里,我深深地打量了自己,我所自認為的美麗不再是美麗,我所自認為的博學不再是博學,我所自認為的勇敢不再是勇敢……”

現場開始安靜了下來。

“但是今天,”我羞澀地笑著說道:“我認為自己唯一值得表揚的地方就是誠實,因為我確實是把演講詞忘掉了,而且忘得一干二凈。”

現場觀眾開始發出善意的笑聲。

“所以我認為,你可以不美麗,但你不可以不博學;你可以不博學,但你不可以不勇敢;你甚至可以不勇敢,但你無論如何,不可以不誠實!”

現場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評審團驚奇地發現,我所獲得的掌聲音量接近了90分貝!竟然超過了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