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迅雷
看來媒體監督就是好,頭一天曝光廣東梅州市檢察院對人大代表石育清作出不批準逮捕的決定,第二天就看到消息說“石育清一經抓獲立馬批捕”。
石育清本是梅州一家房地產公司的總經理,他8年間打了340張白條,侵吞了公司3000多萬元;他還有另一重身份:梅州市、興寧市、黃陂鎮三級人大代表。這三層“代表”的外衣,竟然成了隱形的保護傘,梅州檢察院對他作出了“無逮捕必要”的錯誤判斷,斷言“他不會逃跑、不會串供、不會危害社會”,沒有采取刑事強制措施。你既然如此之傻,那對不起,我就樂得開溜了——犯罪嫌疑人石育清于5月中旬潛逃,給司法機關一個“望背影而莫及”。
現在才說“一經抓獲立馬批捕”,多少有點像“馬后炮”。許多貪官出逃后抓不回來,說明“馬后炮”大抵就是“放空炮”。司法機關的“事前防”遠比“逃后抓”來得重要。那么當初是怎么搞的,為什么就下不了決心、動不了手?我以為,一些地方司法系統的執法者,潛意識里有一種懼富畏權的心理,久而久之,變成了習慣性的畏懼權貴——碰到有違法犯罪嫌疑的富人、權力中人(包括人大代表),總有一些畏懼害怕,不知道他們背后是什么“關系”何種“靠山”,會惹來什么麻煩。對這些“犯事”者,司法機關處理的手法,表面看是“謹慎”,實際上卻不是那么一回事。
畏懼權貴,一方面是如今的權力能量太大、金錢的威力太強,而且兩者往往是結合在一起的,那就更為強大了;另一方面是檢察機關以及法院受到種種外在環境條件的制約約束,難以真正獨立行使檢察權和審判權。而我國的《憲法》是規定得很清楚的:第一百二十六條規定“人民法院依照法律規定獨立行使審判權,不受行政機關、社會團體和個人的干涉”,第一百三十一條規定“人民檢察院依照法律規定獨立行使檢察權,不受行政機關、社會團體和個人的干涉”。總之,這是一個現實司法體制的深層問題。
公檢法司如果習慣性懼富畏權,那么具體的案件在實際處理中往往就會扭曲走形。典型如不久前發生在杭州的“文二西路飆車案”——一個富家子弟把馬路當成F1賽道,把另一位正在過人行道的年輕人撞出二三十米遠、5米多高,而交警最初面對媒體公開引述肇事方的話,將車速說成是只有“70碼”。于是,“70碼”成了被廣大網友嘲笑的杭州交警的恥辱符號,諧音“欺實馬”更是流傳一時。交警為何在第一時間會很自然地說那“70碼”、讓人感覺是為肇事一方說話?看看那跑車,就知道人家是富人,潛意識里的習慣性畏富懼富,就左右了他的言語甚至行動——這一點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
司法正義是社會正義的最后一道防線,作為司法人士,你若害怕富人、畏懼權力,那么你不知不覺就會成為“地道工兵”,在地底下悄無聲息地動搖我們司法正義的大廈。表面看你是尊重人大代表,作出那“無逮捕必要”的判斷,似乎也不違反程序正義,但實質正義已被你隨意放過了;之后“一經抓獲立馬批捕”,那畢竟已是遲來的正義。
如何才能避免司法系統的畏懼權貴,從而守住最后的底線?很重要的一條就是做到《憲法》所規定的獨立行使檢察權、審判權,不受外來的干涉;同時,在《憲法》和法律之外,司法法律界人士要尊重“自由心證”,真正達到內心的確信,從而在執法時徹底剔除心中的“畏懼權貴”。這兩者的綜合效用,那就是對違法犯罪的“零容忍”。這方面真的應該好好向香港廉政公署學習,他們辦案不同于內地,實行的就是“零容忍”,不管權力大小、不管金額多寡,堅決一查到底。電影《2046》拍攝的時候,有一個娛樂記者為了進入拍攝現場拍照,塞給門衛300元港幣“行賄”,結果被判入獄3個月。只有如此嚴格的“零容忍”,才能讓種種擔心害怕的“潛心理”失去地盤,也使那些搞來搞去的司法“潛規則”失去寄生空間。
還有多少違法犯罪分子依然“潛伏”在人大政協,瀟灑地做著人大代表、政協委員?還有多少腐敗分子仍舊“潛伏”在黨政系統,揮灑著權力為自己謀取私利?我們不知道。而我們知道的是,擔當反腐重任的司法系統,非得徹底革除那“潛伏”得很深的畏懼權貴意識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