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家要與富人保持距離

張國慶

尤利塞斯· 格蘭特是美國歷史上爭議比較大的一位領導人。作為第一位從美國軍事院校(西點軍校)畢業的軍人總統,格蘭特在南北戰爭期間可謂戰功赫赫,是林肯總統贏得勝利所倚重的人。但遺憾的是,作為總統,他卻是歷史評價極低的人,而他留下的教訓,也足夠后人反思和總結。

任人唯親常常是腐敗的源頭,格蘭特在競選中的口號是“讓我們實現和平吧”,也許是對“和平”景象的過度渴望,格蘭特在執政期間,采取的是息事寧人的做法,盡管他自己潔身自好,但卻眼睜睜地看著手下人貪污腐敗,而無所作為。

格蘭特最令人詬病的是近乎災難性地大搞裙帶關系。格蘭特不僅把很多重要的職務給了他以前在軍隊的同僚,還應夫人的要求,任命她的一些“娘家人”做了大官。

這其中,最被人恥笑的任命,是對海軍部長阿道夫·博里的任命。博里是一個既無從政經驗又無海軍知識的人,唯一不缺的就是錢。而這正是格蘭特看重的。但問題是,海軍部不僅重要,而且是專業性極強的地方,博里在這里根本就是丈二和尚,自己都覺得像個傀儡。結果,沒過三個月就主動辭職了。像博里這樣的外行領導內行的現象,在格蘭特時期比比皆是。對此,曾經支持西沃德收購阿拉斯加的參議員查爾斯·薩姆納憤怒地說:“美國正在遭受著一種像患了水腫病似的困擾著人們的裙帶關系的折磨。”

而后來成為總統的眾議員詹姆斯·加菲爾德更是抱怨說:“格蘭特挑選內閣官員是用挑選自己的軍事幕僚的模式,根據他們與他融洽的私人關系,而不是根據他們在國家中的聲望和公眾的需要,因此他比任何其他總統都更多地降低了閣員們的品德。”

讓共和黨的領導者們不滿的是,格蘭特用這些人根本都沒有和他們商量過,而這些人也大多很不給格蘭特爭氣,許多人都相繼丟人現眼地離開了政府。這對格蘭特的威信構成了極大的傷害,也使得這位戰功卓著的將軍,成了美國歷史上最不稱職的總統之一。

政壇的上行下效向來都是很厲害的,在格蘭特時期,“貪內助”的問題也非常普遍。1875年,由于司法部長的妻子和內政部長的兒子被指控接受作為影響兩個政府政策的報酬的賄賂,導致這兩名內閣成員的辭職。

1876年3月,眾議院彈劾陸軍部長威廉·貝爾納普,指稱他在對西部地區軍隊營地服務商店的任命工作中(通過妻子)接受賄賂。起初,商人們的錢是貢獻給貝爾納普的貪婪的妻子的,而在這位“貪內助”死后,貝爾納普“繼承”了這筆“孝敬”。

但貝爾納普畢竟是在戰爭中混過的,狡猾的他在參議院進行審訊之前就提出了辭職,而格蘭特總統則是不明就里地批準了他的辭呈,參議院也便網開一面,于是貝爾納普得以逃脫判決。

領導要管好身邊人

秘書腐敗,也給格蘭特的聲望造成極大打擊。在轟動一時的“威士忌酒集團”事件中,格蘭特的私人秘書奧維爾·巴布科克將軍就狠狠地打了格蘭特的臉。這個所謂的“威士忌酒集團”,是釀酒商人和政府稅收官員狼狽為奸的龐大組織,中心設在圣路易斯,每年都能騙取政府幾百萬美元的稅款。

財政部長本杰明·布里斯托是負責揭露這個集團工作的主要負責人,他在1874年上任后,就著手組織了一批廉潔的官員深入調查。不久,便查封了數家酒廠和幾個國內稅務所。隨著調查的深入,布里斯托發現,貪污受賄相當嚴重,他非常急于要將這些人法辦,但是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卻似乎總是在破壞他的努力。每當布里斯托派秘密調查員取證時,威士忌酒集團好像事先就知道他們要去似的,罪證總是忽然就不見了。這種戲劇化的情節反復了多次,布里斯托意識到,這個犯罪集團在政府高層可能有著自己的代表。不久,布里斯托方面便截獲了一些來自華盛頓的電報,上面寫著“整頓家務。朋友要來看你”這樣的暗語,追根溯源,發現底稿出自格蘭特的私人秘書奧維爾·巴布科克之手。

后來的證據表明,巴布科克不僅收了威士忌酒集團的大量賄賂,還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威士忌酒集團提供的“小蜜”—— 一個以“西拉菲仙女”著稱的名妓,并且與集團的主謀稱兄道弟。

格蘭特受到極大震動,他指示布里斯托“不準讓任何有罪的人逃脫”,但同時也為巴布科克求情。在眾目睽睽之下,格蘭特于1876年2月寫了一份贊揚巴布科克誠實品格的證詞,作為審判他的秘書時用。面對著這樣一份證詞,陪審員們不愿意與美國總統公然對抗,結果無奈地投票同意巴布科克無罪。而格蘭特沒有為之求情的其他110人則被定了罪。

當聽到巴布科克無罪的消息后,格蘭特總統快樂地手舞足蹈,并立即派兒子去向巴布科克夫人道賀。更為荒唐的是,巴布科克卻并沒有馬上離開白宮,要不是巴布科克的好友貝爾納普也很快東窗事發,格蘭特總統也許還不會放他走。

而輿論則為之嘩然。憤怒的布里斯托,一氣之下辭去了財長的職務。就連共和黨人都異常悲哀地說,“共和黨已成為迄今為止最腐敗和墮落的黨”。這件事成為格蘭特在當政的最后階段大踏步地走下坡路的開端。自那以后,象征著裙帶風、上層腐敗和任人唯親的“格蘭特主義”一詞變得越發臭名昭著。

不要充當富人的“保護傘”

格蘭特同樣令人詬病的,是他熱衷于和富人交友,并自覺不自覺地做著他們的“保護傘”。在南北戰爭中,格蘭特將軍的進取精神受到了林肯總統的賞識,也被證明是取得諸多重要勝利的關鍵所在。但遺憾的是,在出任總統后,格蘭特開始賞識起那些“富于進取”的有錢人來,而全然不管他們的錢從哪里來。

格蘭特的這一“愛好”,很快被那些野心勃勃的投機家利用起來,他們一方面小來小去地給格蘭特夫婦送去各種禮品以拉近關系,另一方面則利用在格蘭特身邊的自己人為他們布局。而大大咧咧的格蘭特在隨便地接受著他們禮物的同時,也未能意識到其中暗含的風險。對格蘭特來說,有些不幸的是,他的妹妹詹妮嫁給了一個名叫艾貝爾·科爾賓的臭名昭著的投機商,而科爾賓恰恰正是大投機商杰伊·古爾德和詹姆斯·菲斯科的幫兇。在此之前,這兩個華爾街的最肆無忌憚的人與范德比爾特進行了一場金融大戰,贏得了對伊利鐵路的控制權,而這場金融大戰的主要內容是賄賂議員、收買法官和非法發行百萬股伊利鐵路股票。

科爾賓這個“內線”很快發揮了作用。為了達到借助白宮操縱黃金市場的目的,古爾德等人通過科爾賓和格蘭特搭上了關系,而格蘭特為能認識這些有進取心的金融家而興致勃勃,卻不知,他與這些人交往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廣告”,旨在讓人們意識到古爾德等人有著白宮這樣的靠山。事實證明,古爾德的“廣告宣傳”還是起到了作用。通過邀請格蘭特乘坐游艇,乘坐古爾德掌控下的伊利火車專列,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意識到”,政府是古爾德的大靠山,古爾德宣稱的黃金價格會自由上漲是可信的。

后來,黃金交易室仲裁委員會的主席在作證時說:“進行黃金市場操縱的投機商與華盛頓官方的每個人都建立了很好的關系,上至格蘭特總統,下至國會山的守門人,這是一件婦孺皆知的事。”

沒過多久,古爾德集團便東窗事發,其操縱市場的陰謀雖然暴露,但卻給黃金交易市場帶來劇烈震蕩,釀成了歷史上非常著名的“黑色星期五”悲劇。

整個事件在華盛頓和紐約造成極壞影響。而格蘭特是否與此有牽連的問題也引起了廣泛的猜測,盡管共和黨人阻撓了傳訊格蘭特夫人和格蘭特的妹妹出庭對證,但卻隱瞞不住總統夫人曾收到一包現款的證據。

盡管格蘭特以其潔身自好逃脫了干系,但他與古爾德、菲斯科等人的接近,及其妹夫科爾賓扮演的丟人角色,不僅嚴重損害了他的個人形象,也敗壞了政府的形象。在格蘭特時期,聯邦政府的威信可謂是江河日下,而整個美國社會也仿佛得了一場重病。

(摘自《資治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