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良知的唯一道路

査一路

?搖風雪彌漫著俄羅斯，索爾仁尼琴要離開自己的祖國。這位秉持博愛情懷和人道主義精神的諾貝爾文學獎獲獎作家，本可以在國內(nèi)享受大師待遇。然而，漫天的冰雪冰封不了蘇醒的良知，索爾仁尼琴給朋友寫了封長長的信，抨擊時政。從此，關押、流放伴隨著他的后半生。

1974年，索爾仁尼琴在妻子的陪伴下流亡西方。56歲的索爾仁尼琴刀刻般的臉上，沒有憂郁和悲傷，流露的只是悲憫和深邃。

從互聯(lián)網(wǎng)上，我看到了索爾仁尼琴離開祖國后的照片。眼鏡后面，索爾仁尼琴目光灼灼，有力的手，堅定地握住一個小小的筆記本，筆記本貼在胸前，顯示出這位蘇聯(lián)最有良知的作家罕見的意志和決心。

如果他讓良知冬眠，厄運就不會如影相隨，然而這樣會讓一個有良知的作家的靈魂無法安穩(wěn)。不知道，那小小的筆記本里記錄的是什么，他把它緊緊地貼在胸前。或許，筆記本里就寫了“良知”兩個字，這是他捍衛(wèi)的目標，也是他心靈的強大支撐。

女攝影家蒂肯·肖伯利在二戰(zhàn)時期已功成名就。越戰(zhàn)爆發(fā)，良知讓她不安，她要用鏡頭告訴世界一個真實的戰(zhàn)爭。47歲的蒂肯到了西貢，和部隊一起行進，亞熱帶酷熱的天氣、單調(diào)的食物和長時間的疲憊行軍，幾乎讓她崩潰。蒂肯忍受這一切。她把鏡頭當做士兵的槍口來瞄準，要擊穿那些謊言和欺騙，擊穿那些新聞輿論宣傳既成定論的腔調(diào)。然而1965年10月4日清晨，一顆地雷結束了她的生命，最后她說的一句話是：“我猜到有什么事要爆發(fā)了。”

看著躺在血泊中的蒂肯的照片，我抑制不住自己的熱淚，因為我看見了她的珍珠耳環(huán)和插在帽檐上的剛剛采摘的野花。她對生命的愛，并不比誰遜色。然而，當她想到戰(zhàn)爭中成千上萬灰飛煙滅的無辜生命，她又把內(nèi)心的良知看得高于自己的生命。

沒有一個人比塞姆克利絲更為絕望，這位患了艾滋病的南非婦女已求生無門。艾滋病是人類最嚴重的疾病，在非洲，它已奪去了成千上萬人的生命。成千上萬的人處在病癥的折磨中，成千上萬的人正在向死亡靠近，成千上萬的人對艾滋病的預防和傳播并不了解。而社會輿論尚停留在對艾滋病人不遺余力進行道德譴責的最初階段。

然而，塞姆克利絲，這位普通的南非婦女站了出來，出人意料地宣布自己患有艾滋病。她的良知告訴她，不能再把艾滋病當成隱私，唯一的理由是，這樣做對公眾有好處，這樣可以教育和挽救她的同胞。

形銷骨立的塞姆克利絲坐在沙發(fā)上，眼神中流露出憂傷和渴望，身邊坐著她健康頑皮的兒子，她讓攝影師給她照了張相。一個月后，病魔奪去了她美麗的生命。雖然疾病侵蝕了她的肉體，但是，她始終保有健康的心靈，她的心中有一塊圣潔之地，圣潔之地安放著“良知”兩個字，連魔鬼也無法奪去。

……

漫長冬夜，讀著這些名字和關于他們的故事，獨處于冰冷的書房，我的內(nèi)心感到了希望和溫暖，猶如在黑暗的夜空，看見了彗星劃過的光亮。

良知站立在中間，向左向右，只要想背離良知，都能輕易找到理由。

因循習俗，依附制度，遵守習慣，阿諛大眾，附和媒體，墨守成規(guī)，這一切都簡單易行，既可以自保，又可以獲取優(yōu)待。然而，那不是一個人內(nèi)心的聲音在說話，往往是游離于事實真相之外的表象在說話，偏離了通往良知的道路。

甘于混跡大眾，聽憑眾聲喧嘩，又如何能聽到良知的聲音？

我的心里，珍藏著這些名字。暗夜中這些閃亮的名字，讓我們看到了光明的所在。他們像永恒的北斗，給我們永恒的昭示。

唯有心存慈愛和悲憫，唯有舍棄坦途偏向荊棘，唯有堅忍勇毅不懼犧牲，才能找到通往良知的唯一道路。

（宋德祿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