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做的銀星獎章

胡勇

1944年12月17日，希特勒的最后一次冒險——“阿登攻勢”開始了。希特勒瞄準的是處于阿登山區的盟軍霍奇斯中將的第1集團軍和巴頓的第3集團軍的結合部。它的正面寬約129公里，地形崎嶇復雜，由米德爾頓缺編的第8軍負責防守。盟軍的首腦們并沒有意識到在這里潛伏著巨大的危機，反而將其辟為在零星戰斗中受挫的各師人員的休整地。

拂曉5時30分，2000門德軍大炮擊碎了第8軍的好夢，雨點般的炮彈把美軍陣地炸得粉碎，隨后20萬精銳德軍潮水般蜂擁而來。第8軍猝不及防，在德軍閃電般的攻擊下全線崩潰。不到一天的時間，德軍就向美軍縱深推進了48公里～80公里。

12月18日，盟軍總司令艾森豪威爾通知高級將領們召開緊急會議，研究應付德軍進攻的對策，同時解救被圍困的部隊。會議決定由巴頓的第3集團軍在南部首先向德軍發起反擊。巴頓當場宣布：“12月22日凌晨，第3集團軍就將向德國佬展開進攻！”

巴頓和他的第3集團軍開始了瘋狂的戰前準備。巴頓站在坦克的指揮塔上對士兵做了充滿感情和煽動性的演說。在他的鼓舞下，大雪中，衣服上沾滿了泥漿和雪花的士兵，頂著凜冽的寒風向著德軍迅速前進。正像巴頓說的，12月22日凌晨6時，第3集團軍所屬的第3軍第26步兵師的先遣部隊準時向德軍發起了進攻。但是因為惡劣的天氣，美國空軍無法參戰，嚴寒、泥濘和德軍的瘋狂反擊給美軍士兵帶來了難以想象的困難。他們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雙方的戰斗陷入了僵持。

22日下午，巴頓來到了第26步兵師C連的陣地上，他們面對的是德軍最精銳的黨衛軍第6裝甲集團軍。士兵們剛剛打退了德軍的一次瘋狂進攻，雙方均傷亡慘重。戰斗剛開始時，C連有190多人，但是現在只剩下了不足40個人。連長卡爾西斯左手被炸斷了兩根手指，胳膊也受傷了，正用繃帶吊在脖子上。此刻在這個年輕人的臉上卻看不到痛苦，他的右手還提著一支尚在冒煙的湯姆森沖鋒槍?？磻T了鮮血的巴頓很感動，他和卡爾西斯互敬了軍禮。巴頓說：“你受傷了，上尉？”21歲的卡爾西斯是巴頓的崇拜者，這是他第一次和自己仰慕的大人物面對面交談，覺得很開心，他答道：“沒什么，將軍。德國佬流的血更多！”巴頓笑了：“干得好，小伙子，讓狗娘養的德國佬見鬼去吧！”卡爾西斯也微笑著說：“是的，將軍，讓狗娘養的德國佬見鬼去吧！”卡爾西斯的表現讓巴頓非常滿意，他當場決定獎給這個年輕的上尉一枚銀星獎章。但是不巧的是，自己已經幾天沒回司令部了，身邊沒有獎章。于是巴頓骨子里的幽默感又開始發作了——他寫了一張字條：“給戰斗中勇敢者的銀星獎章——喬治·巴頓?！睂懲旰蟀皖D笑著問卡爾西斯：“上尉，我能不能先使用它來代替——請相信我很快就會用真正的獎章把它換回來的，你看這樣可以嗎？”卡爾西斯也笑了：“當然，將軍，我相信你不會忘記欠我的東西。”于是巴頓把這張紙做的銀星獎章別在了卡爾西斯的胸前。互敬軍禮之后，巴頓拍了拍卡爾西斯的肩膀：“答應我，小伙子，你一定要活下來，很快就會有人來接替你們，德國人就要完了。祝你們好運！”說完巴頓走了。

然而，卡爾西斯并沒有交好運。他和他的不足40個士兵在陣地上苦苦等待著援軍和空投補給，但是援軍和補給遲遲都沒有來。原來，在“阿登攻勢”中，有2000名會講英語的德軍士兵滲透到了美軍中，他們割斷電話線，倒轉路標，發布錯誤命令，制造盡可能多的混亂。因為這些德軍的干擾和惡劣的天氣，后續部隊走錯了方向！等到他們明白過來時，已經晚了，德軍的炮火摧毀了一切，卡爾西斯和他的士兵已不復存在。

23日，天氣終于好轉了，盟軍的飛機又遮蔽了西歐的天空。巴頓率領第3集團軍展開了全面的反攻，德軍的攻勢被徹底遏制，希特勒輸了。

巴頓命令，一定要找到每一個死亡士兵的尸體并核實他們的身份。憑著美軍的身份標志物——被他們自己稱為“狗牌”的東西，卡爾西斯的尸體被找到了。消息被報告給了巴頓。

幾天前還微笑著說“讓狗娘養的德國佬見鬼去吧”的卡爾西 斯，此刻身體僵硬地躺在了裹尸袋里。被稱為“血膽將軍”的巴頓流淚了，他親手打開了裹尸袋，輕聲說道：“上尉，你該把那張字條還我了！”說完，巴頓把一枚真正的銀星獎章別在了卡爾西斯的胸前。

戰爭總是代價高昂的。希特勒的“阿登攻勢”使得10萬名德國士兵失去了生命或肢體，另有7.7萬名美國青年為此傷亡，卡爾西斯只是他們中的一員。

但是，不論戰爭多么殘酷，人性，總是能給它帶來一絲溫暖。

（錢哲雄摘自《講述》2009年第5期，李曉林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