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的溫良

徐立新

在非洲的古老森林里，每一只獵豹，從出生的那一天起，都必須迅速地掌握如何穩健、自信地攀爬，如何抓住獵食動物的最佳時機，還有就是安全逃離的本領。唯有如此，它們才能夠活下來。

在母親的悉心教導下，小雌豹迪瑪很快就掌握了一些基本的生存和捕獵技巧。等它到了一歲多的時候，便能獨立地捕獲一些小動物了，迪瑪的自信心開始越來越強。

一天，有一群狒狒從迪瑪的面前經過，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迪瑪，突然釋放出身上所有的野性和激情，勇敢地朝其中一只落了單的母狒狒撲了過去，這是一次非常危險的冒險！因為此時母親不在迪瑪的身邊，而且狒狒向來是獵豹的勁敵，如果失敗，后果將不堪設想！

但奇跡出現了，還沒等狒狒群發現，迪瑪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了那只母狒狒。迪瑪成功了！

可是，問題很快出現了。當迪瑪開始撕咬那只母狒狒時，卻驚訝地發現母狒狒的懷里有一個來回蠕動的小肉團，是一只剛出生一天的小狒狒！迪瑪并沒有去咬斷小狒狒的喉嚨，它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一條獵狗不是時候地朝迪瑪走來。這個還不到兩歲的小獵豹，莫名其妙地開始有了母性的溫良，它先把小狒狒安藏到一個安全的草叢里，然后再轉過頭與獵狗對峙。這是一次進攻性的防御，目的是保護小狒狒。

有利的地形和假裝起來的威嚴，最終逼退了想來進犯的獵狗。之后，迪瑪勇敢地當起了小狒狒的“代媽媽”。小狒狒似乎也樂意跟在迪瑪的后面，它們成了彼此相依相偎的親人。但遺憾的是，夜里，森林里下起了傾盆大雨，小狒狒終歸沒有能抵擋住徹骨的寒冷，在天明之前死了。

迪瑪徘徊在小狒狒的身邊，神情憂傷，久久不愿離去。天明時，小狒狒尸體上的特有氣味，引來了另一只成年母豹——迪瑪的母親。

顯然，母親對迪瑪的表現很滿意。它朝女兒走了過去，試圖和女兒一起分享那只小狒狒。但出乎意料的是，迪瑪擋在了母親的面前，瞪大了一雙琥珀色的憤怒的眼睛——它要護衛小狒狒的尸體，不容任何人侵犯，哪怕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母親被迪瑪的行為驚呆了。它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權威和尊嚴受到了挑釁，毫不留情地和女兒過起了招，它要教訓教訓這個不孝子。正在母女倆打得不可開交時，昨天的那個狒狒家族浩浩蕩蕩地趕過來了——它們發現丟失了一個帶了孩子的族員。小狒狒的尸體靜靜地躺在那里，一切水落石出。狒狒們把迪瑪和母親圍了起來，一場腥風血雨的戰斗開始了。由于寡不敵眾，很快，迪瑪和母親都遍體鱗傷。最后，好不容易才拼命闖開了一個口子，倉皇逃了出來。

因為迪瑪的阻撓，不但一餐美味未能得到，還弄得差點丟了性命。脫離了險境的母親對迪瑪露出了尖利的獠牙，仿佛迪瑪是它不共戴天的仇人。迪瑪也從母親的眼神里明白了一切——從今天起，它們的母女關系已經結束，迪瑪必須要一個人面對生活了。離開了母親的庇護，迪瑪的生活開始顯得有些艱難，有時甚至一連好幾天都捕獵不到任何食物，同時，還會遭到異類的攻擊，疲于奔命。但迪瑪從沒有想過回到母親身邊去，向母親認一個錯。

冬去春來，跌跌撞撞的三年過去了。迪瑪終于長大了，它成了森林里的又一個王者。

迪瑪是在它出生的地方遇見母親的，它知道，這次，自己和母親要做一個最后了斷。但一切出乎迪瑪的意料，三年期間，母親已經又有了兩個孩子，它正在為兩只小豹哺乳。母親只是遠遠地看著迪瑪，眼睛里沒有怨恨只有坦然。

人類能從獵豹的身上，看到夢想中的獵手精神，看到自身潛藏的野性以及野性背后的溫良。人類與獵豹始終糾結在一起。如果有一天，當獵豹永遠地閉上琥珀色的眼睛，我們也就失去了自己的影子！

（蘭小英摘自《文苑》2009年第5期，〔日〕佐藤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