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可以更優雅

劉　墉

美國的《讀者文摘》雜志曾經公布了一個全球禮貌城市的調查報告。在他們調查的35個城市當中,紐約排第一名,而亞洲的城市排名多半不好。

首先他們派人抱著文件在公眾場合,故意不小心把文件撒得滿地都是,然后統計有多少人幫忙撿,又有多少人會視而不見;其次,他們注意統計,在20家不同的商店里買東西,有幾個店員會說謝謝;第三項,是看有多少人在開門的時候,會為緊跟在后面的人拉著門。

禮貌絕對是一種習慣。我后來想通了,是因為民族性的不同。如果別人的東西散落在地上,中國人可能想,東西掉了,自己慢慢撿就成了。至于不為后面的人拉著門,中國人可能也是為了避免后面的人不好意思。

有一年我在紐約街頭參加一個活動,那天人很多,突然聽見一聲噴嚏,四周的老美立刻異口同聲地說“God bless you(上帝保佑你)”。接著才發現,剛才打噴嚏的是一只狗。還有,早年我在家教美國學生畫國畫,我母親80多了,常咳嗽。幾乎每次聽到咳嗽,洋學生們都會立刻問:“老人家好嗎?”可見,關心別人,或是做出對別人關心的樣子,已經成為美國文化的一部分。

正因為自己的每個行為,就算打個哈欠、打個噴嚏,都會被人注意,在西方社會,大家也就變得更加自制。而在我們這兒,打哈欠、伸懶腰,是個人自由。那動不動就問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人,反而會讓被問的人不安了。

今天,中國的許多城市已經成為國際大都會,當奧運、世博召開,涌來數以萬計的觀光客,我們應該適當了解西方的禮俗。最起碼,我們可以表現出歡迎,對他們笑笑、打個招呼。更重要的是,當我們進出公共場所時,要注意為后面的人拉著門。

1978年,我到美國公干。最初每次坐美國朋友的車,下車常會看到奇怪的眼神。直到有天一位心直口快的朋友問我:“剛才你不高興嗎?”我說:“沒有啊!為什么會這樣問?”他說:“因為你剛才關車門很用力,我以為你不高興。”

這時我才搞懂,過去很多人奇怪的眼神都因為我關車門太用力。可是我在臺灣都這樣關車門,而且從小母親也叮囑我,關車門用點兒力,免得摔出去受傷。但是當年美國的車子質量好得多,不太有車門關不緊的問題,自然對我用力關門很不適應。

最近有人對我說,某餐廳真不錯。那是家中餐廳,按說比西餐廳吵,可是去那里的客人都很安靜。原來,服務生在你點菜時,會特別彎下腰,把臉湊過來,用很柔和的聲音跟你說話,好像惟恐打擾到別人。當服務生這么做時,顧客自然就把聲音放小了。有次一個服務生打翻了盤子,老板立刻過去幫忙收拾,除了問他的職員有沒有受傷,沒半句怨言。清理完,還給每桌客人送上一份小點心,說因為剛才讓大家受驚了。可見那餐廳多么有水平,又多么優雅,連不優雅的人進去,都變得含蓄了。

其實,如果有人怨我們中國人說話太大聲,關車門太用力,那可能是受我們的環境影響。盡管中國經濟騰飛了,有些過去的習慣,一時還是改不掉。從另一個角度想,今天中國富裕了,我們是不是也該告訴自己,在公共場所可以小聲一點兒說話,坐轎車時不必那么用力摔門?而且,做老板的人,如果你的員工摔碎了東西,先問有沒有人受傷,而別急著罵,因為人比東西重要啊!

很多年前,我曾去個落后的國家旅行,坐在船頭用錄影機拍風景。劃船的土著對我喊:“前面有急流,小心機器摔下去!”我問他:“為什么不擔心我掉下去呢?”他說:“你掉下去沒關系,到下面自然會浮起來,可機器不行。”我又問他:“如果兩個都掉下去,你先救誰?”他居然說:“當然先撈機器,因為機器比人值錢!”要知道,在非常落后的國家,機器甚至耕牛在人們心里的價值是驚人的。

同樣的道理,如果外國觀光客跟我們一起用餐,我們的孩子打翻了果汁,或砸碎了盤子,應該先安慰孩子,安靜地為孩子清理,然后向在座的客人表示歉意,而不是當眾先給孩子兩巴掌。這些寬容,能讓人刮目相看。因為它反映了我們對人的重視,反映了在眾人面前控制情緒的能力,也反映了中國今天的富裕。

(摘自《感動文摘》)

作者簡介:

劉墉,專業作家、畫家,著有文學、藝術作品80余種。

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世界的目光已經越來越多地望向我們。然而,因為環境的不同、習慣的差異,一些在我們看來很平常的舉動卻容易被西方人誤認為缺失禮貌。劉墉先生以生動的例子告訴我們,中國人究竟該如何更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