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賭注

陳　敏

他戴黑色禮帽，穿白色西裝，雙手拿著一大把錢．展開成扇形正向攝像機微笑。

你一定以為他是炫富的紈绔子弟。No．他是一位59歲的英國男子，喬恩·馬修斯，出身尋常，從事銷售工作，手中拿到的。是他剛剛贏來的賭金，足足1萬英鎊。

2007年至今，喬恩·馬修斯與英國著名的博彩公司威廉希爾打了3次賭，已經(jīng)贏了2次，第3次輸贏未定。而威廉希爾的發(fā)言人夏普向媒體表示：“在從業(yè)的30年里．我還從來沒有因為哪個客戶贏了1萬英鎊而如此高興。我寧愿再輸幾次。”

你自然以為他是個幸運的賭徒，然而事實并非如此。

2006年，當喬恩被醫(yī)生宣布身患絕癥、生命行將結(jié)束時．他可自認是天下最倒霉的人。那時，他因肺部感染動了一次手術(shù)。結(jié)果令他大吃一驚：他患有間皮瘤。

盡管醫(yī)療科技飛速進步，但這種肺部的惡性腫瘤卻無法根治，只能保守治療。醫(yī)生遺憾地預言：“估計你看不到新年的太陽．如果上帝眷顧．或許能撐過圣誕節(jié)。”

一個轉(zhuǎn)瞬，世界就變得灰撲撲、濕淋淋的。喬恩躲在自己家里．擦干眼淚，哆哆嗦嗦地拿出紙筆，一字一頓地寫遺書。

死亡仿佛隔墻而立，隨時可能穿墻而入。

憂懼地過了幾天，喬恩發(fā)現(xiàn)自己總能在次日清晨睜開眼睛。從前的每一天。他認為活著是理所當然，而現(xiàn)在。每一個小時都是恩賜。他不再恐懼憤怒，變得感恩知足，泰然處世。

漸漸地，喬恩放棄了藥物治療。那些抗生素總是敗壞胃口，弄掉頭發(fā)。他不想瘦骨嶙峋地死去，決心享受生命最后這段旅程。

圣誕節(jié)前夜，喬恩精神矍鑠地在圣誕樹上掛好給自己的禮物。

過完圣誕節(jié)后的每一天，喬恩都精神抖擻地慢跑，散步，欣賞天空最早的一抹朝霞。

他居然活到了2007年初!為了慶祝新生，他突發(fā)奇想。決定和命運打個賭。

喬恩來到著名的博彩公司威廉希爾。下注100英鎊。賭自己能活到2008年6月1日。這幾乎是他第一次賭博，奇怪的賭注驚動了公司上層。這有點兒天方夜譚．他解釋說：“錢不是目的。如果我贏了，就能給和我同樣的絕癥患者更多信心。我太知道信心意味著什么了!”

博彩公司最終被他說服，接受了這份賭注。此前被確診為間皮瘤的患者最長存活紀錄為25個月。博彩公司在核實了喬恩的情況后，給出了50比1的賠率。

喬恩興致勃勃地開始了另一種生活。他不再是一個卑微順從的銷售員，而是跟命運賽跑的運動員。他不去醫(yī)院，而是采取自然療法．鍛煉身體，渴飲困睡．一切服從身體調(diào)配。他不再為每天的銷售量錙銖必較，不再為客戶的臉色擔憂發(fā)愁．只關(guān)注單純的生活本身。

喬恩感覺越活越年輕，仿佛找回了童真，他順利度過了2008年的兒童節(jié)，贏得5000英鎊。他第2次下注100英鎊．賭自己能活到2009年6月1日。并再次取勝。

癌癥研究專家對此無法給出科學解釋——科技只能探測循規(guī)蹈矩的庸常生命，如何能解剖奇跡?

有人追問喬恩如何花掉這筆錢，他笑了：“我大概是世上第一個以生命為賭注的人．這比1萬英鎊更有價值。我知道自己難逃一死，這些錢會拿出一部分捐給癌癥慈善機構(gòu)．另一部分用來完成我夢寐以求的蹦極。”

如今，這位白金漢郡的鰥夫喬恩已經(jīng)下了第3次賭注．賠率高達100比1。

結(jié)果重要嗎?谷川俊太郎寫過一首詩《活著》：“所謂現(xiàn)在活著。那就是超短裙．是天文館．是約翰·施特勞斯，是畢加索．是阿爾卑斯山，是遇到的一切美好事物；所謂現(xiàn)在活著。是鳥兒展翅．是海濤洶涌，是蝸牛爬行，是人在相愛。是你的手溫……”

或許只有低伏到深谷的生命，才能看到生命原本的美好。

(司志政摘自羽毛的博客廖新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