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啟帆
我站在意大利都靈奧林匹克障礙滑雪賽跑道頂部的起始門處,冰冷的寒風像尖刀般刺穿了我的比賽服。這一刻終于來臨了。我默默地對自己說。在山底終點線旁等候的眾人中有我的父母,在弗吉尼亞的家里,親戚和朋友正坐在電視機前觀看這場比賽的現場直播。門“啪”地打開了。我用力一點滑雪桿。支撐著我身體的那唯一一個滑雪板火箭般向第一道門沖下去。沒錯,只有一個滑雪板,我已經失去了我的左腿。
9歲時,我的夢想是踢足球。但突發的磨難粉碎了我的夢想。一天早上起床后。我感覺左腿隱隱作痛。就在前一天。母親已經同意我加入學校的足球隊,我不想讓任何事中斷我的夢想,但我的腿越來越痛。
父母帶我去醫院,醫生在我的左腿里發現了癌癥。雖然我只有9歲,但我知道癌癥。得了癌癥的人會掉頭發,在不久后的某個時候就會死去。我的淚水涌了出來。媽媽和爸爸幾乎昏厥。
“我會死嗎?”我問醫生。醫生坦率地告訴我答案:“你有50%的機會活下來。”50%,這簡直是拋硬幣打賭。
我決定在化療前剪掉我的頭發。為了不讓我覺得孤獨,弟弟馬修剃了光頭,我學校里的所有朋友也都剃了光頭。我下決心要振作起來,再做一個正常的孩子。
但3個月的化療結束后,醫生宣告了一個更可怕的消息:必須截去我的左腿。聽到這個消息,我徹底崩潰了。“不,我不想鋸掉我的腿!”我尖叫道,“我不想做廢人!不,不!我只是一個孩子。”
父母抱著我,淚流滿面。爸爸嗚咽道:“對不起,孩子。我真希望醫生鋸的是我的腿。”
截肢的前一天晚上,父母邀請了一個叫拉利的人到我們家。拉利也失去了左腿,但他告訴我,他可以借助拐杖參加田徑比賽。他拄著拐杖走給我看,他走得的確很快。我知道父母是想讓拉利來鼓勵我,但是我想他們都無法理解一個9歲的孩子將永遠不能加入足球隊的心情。
截肢的那個上午,在醫院的等候室里,我坐在地板上,雙手抱著我的左腿。跟它說再見。一個護士推著一部空輪椅進來。“約書亞,”護士問我。“現在我可以帶你到手術室了嗎?”
“我想走著去。”我說。
跟著護士進到手術室,我感到腳下的地板如冰塊一般。我知道這將是我最后一次用雙腳走路,我想記住這一切。我扭動腳趾。想起了那個單腿跑步的運動員拉利。也許有些事情是我無法預料的,也許上帝會給我一個新的人生。就像穿著一雙高過膝蓋的襪子和綠色的足球短褲在足球場上奔跑一樣精彩。
手術后的一天,我在醫院的電梯里看到了一張滑雪診所的海報,這是醫院里為我這樣的病人提供物理治療的一部分內容。我低頭看著我的腿。我能滑雪嗎?用一條腿?
“我能嗎?”我問媽媽。
“當然!”她說。她的眼睛里溢滿了淚水。
隨即,一個全新的世界向我打開。滑雪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我喜歡和滑雪有關的一切。特別是用一只腳踩著滑雪板從兩條腿的滑雪者身邊急馳而過的那種感覺。因為,就在這個時候,我開始能接受在9歲時就失去左腿的事實。為了使自己變得更堅強,我經常讓教練帶我到最陡峭的滑雪道進行訓練。有一天,和其他殘疾人比賽結束后,一個陌生人走過來對我說:“我曾執教美國殘奧會滑雪隊,我認為你有很大的潛力。”從此,我的人生改變了。
我腿內的癌細胞得到了控制。之后,我參加了一場又一場比賽,但跌倒的次數比我自己以及別人預料的都多,我想我的屁股接觸雪地的次數都可以載入吉尼斯世界紀錄了。最終,在22歲時,我成為了美國殘奧會滑雪隊的隊員。在都靈奧林匹克障礙滑雪賽上,我像火箭般向山下急沖。這是我生命中最偉大的一次沖刺,比我曾經擁有兩條腿時做的任何事情都要有意義。雖然最終我沒有贏得獎牌,但是我的父母給了我一個久久的擁抱和深深的祝福,這同樣是一種獎賞。上帝給了我一個大考驗,但通過這么多年的抗爭,我發現了一條同樣充滿光明的道路。
(燕子摘自《青年博覽》欣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