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凱
東亞國家,除了地域相近,共享一定的文化以外,他們之間的差距說有多大,就能有多大。讓這些國家形成一個類似于歐盟那樣的共同體,要突破的障礙恐怕得用“巨大”二字
東亞共同體,是日本的新首相鳩山正在積極推動的一個政治概念。在剛剛結束的東盟加三峰會上,包括中國總理溫家寶在內的很多國家領導人都對此做出了回應。從峰會的“主席聲明”中列出的菲律賓、日本和澳大利亞三個版本的解讀就不難看出,對東亞共同體這個概念還不存在明顯的共識,不同的國家有著不同的算盤。
在很大意義上說,東亞共同體是個還算不太糟糕的概念。二戰后建立的國際經濟秩序,簡單地說是一個以美歐為核心的秩序,特別是隨著歐洲一體化進程的加深和冷戰的結束,歐美的核心地位變得更加鞏固。亞洲的很多國家,在很大程度上則處于邊緣地帶。這中間只有日本因為屬于七國集團,才有一席發言之地,但在很長時間里,日本也被當作是一個“西方國家”,而不是一個亞洲國家。隨著整個東亞經濟的崛起,從日本,到四小龍,再到中國,一個有著共同聲音的東亞,對于打破歐美對國際經濟秩序的壟斷地位,意義將相當重大。
不過,東亞地區極大的異質性,使得任何“共同體”或者“一個聲音”的想法,都顯得和目前的政治經濟現實相差甚遠。
從經濟發展水平上說,這個地區既有已經位居發達國家多年的日本,也有相對發達的新科國家韓國和新加坡,還有不少如中國、馬拉西亞、菲律賓這樣的中等收入國家,更有柬埔寨,越南這樣的低收入國家。從經濟總量上說,中國和日本處于絕對的優勢地位,而且從目前的趨勢看,中國會越來越處于支配性的位置。
而從區域政治的層面說,且不去說東亞國家之間存在的各種障礙,就以和美國的關系為例,日本、韓國和菲律賓等國,都和美國是盟友關系,而東亞的其他一些國家,特別是中國,和美國的關系至多只能稱為伙伴,在很多事務上其實更像對手。
再者,我們從政治制度的角度來看,東亞地區從完全的民主政治到完全的軍事獨裁,整個政治頻譜上的各類國家都存在。可以說,東亞國家,除了地域相近,共享一定的文化以外,他們之間的差距說有多大,就能有多大。讓這些國家形成一個類似歐盟那樣的共同體,要突破的障礙恐怕得用“巨大”二字。
這中間當然還有一個誰都明白,但沒有一個國家會直接明言的事情如果真的形成了東亞共同體,中國將不可避免地在這個共同體中處于具有支配性的地位。無論從國土,人口,經濟總量,軍事,政治各個層面上衡量,或早或晚,中國都將是這個共同體中最重要的國家。但并不是所有的國家都對這一前景感到興奮。
快速崛起的中國,對大多數周邊國家而言還是一個巨大的未知數。經濟人口大國如日本,會希望在崛起的中國面前繼續維持自己在地區事務中的聲音,但這離不開最大的盟友美國的支持。小一些的國家如新加坡和菲律賓,擔心的是整個地區完全依賴于中國,因此這些國家會更加主動地尋求大國之間的制衡,把美國引入東亞共同體成為了一個相當自然的選擇。無論冠冕堂皇地要求美國加入“東亞共同體”的理由是什么中國似乎總是一個不能挑明的幕后因素。
更加現實地說,東亞共同體恐怕只能是一個相當長遠的目標,只有等到整個地區真正趨同了,共同體才會有更多實際的內容。但這并不影響有些事情的確是可以先做起來的,比如說建立東亞自由貿易區,比如說真正推動“清邁倡議”以形成一個類似于“東亞貨幣基金組織”的東西,這些事情都有相對成熟的國際慣例可以遵循不需要很多的先決條件就可以實現。至于亞洲共同貨幣,或者說“亞元”,只有在各國的經濟高度一體化了才是一件可以考慮的事情,現在提共同貨幣無疑為時過早了。退一步說,即便經濟上高度一體化了,亞元也未必是一個必須的選擇。說到更深的政治層面的一體化,那更是后話了。
大家都明白的一個事實是,政治上的互信才是推動亞洲一體化進程的關鍵,沒有信任,所有的一切都無從談起。但從目前各國的姿態看來,東亞各國間的互信不僅是有限的,而且是相當脆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