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花牡丹紋飾

黃嘉沙

元代青花，在中國陶瓷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就紋飾而言，題材豐富，形式多樣，其中牡丹紋尤為突出。

元青花牡丹紋飾的繁榮，離不開青花瓷的發展。青花，瓷器釉彩名，釉下彩。為白地藍花瓷器的專稱。又名“釉下藍”、“釉里青”、“白釉藍花”。青花瓷是用鈷料在瓷胎上描繪紋飾，然后施透明釉，再在1200攝氏度以上的高溫中一次燒成。唐代已產生用鉆料作釉下彩的青花瓷，1988年河南鶴壁市集西部唐瓷窯址中出土有釉下彩青花殘瓷碗一件，其他地方也陸續有青花碎片出土。海外和香港則有完整唐青花瓷三件：美國有一件白釉釉下藍彩花卉紋碗，丹麥有一件自釉釉下藍彩魚藻紋罐，香港有一件白釉釉下藍彩條形紋三足罐。宋代浙江、廣東、江西景德鎮等南方瓷窯創燒青花，民國初年和建國以后發現宋代青花多處，浙江龍泉縣、浙江紹興、杭州、廣東潮州等地出：L有青花碗、青花瓷像等，宋青花采用的是國產鈷料，呈色帶灰藍或灰黑，圖案簡單。

元代時，中國出現了江西景德鎮、云南玉溪和浙江江山青花三大產地，其中，景德鎮規模最大。景德鎮，原名昌南。南朝陳時燒瓷已有名聲，宋代創燒青白瓷影青。北宋景德年間，燒制御用瓷器，光致精美，底款書“景德年制”，時稱“景德窯”，鎮名也因此改為景德。元代景德鎮創制樞府卵白釉、青花、釉里紅瓷器等。青花發展最為迅速，規模也最大，并成為大宗出口商品。

隨著元代青花的迅速發展，牡丹紋飾也大放異彩。視察元青花牡丹紋飾，必然會聚焦青花牡丹紋飾塔蓋瓷瓶和青花云龍紋象耳瓶這兩件作品。

青花牡丹紋飾塔蓋瓷瓶，于1975年江西九江近鄰墓葬出土。墓主葬于延祜已末年，此瓶為早期元青花瓷的代表作，是元代牡丹紋飾最早、也最完整的器物之一。用國產鈷料，藍中含灰，且泛鐵紅色。器身以六道弦紋分上、中、下三組，腹部繪纏枝牡丹四朵，作為單一的主體形象出現，構圖簡約，畫面疏朗；肩部堆塑獅首、象首各一對。紋飾承襲南宋時期的風貌。

青花云龍紋象耳瓶，是成熟的元青花代表品。現藏英國大英博物館達維德基金會。云龍紋象耳瓶是一件紀年青花瓷。高63.4－63.6厘米。1929年受到英國人霍布遜重視。頸部題字：“信州路玉山縣順城鄉德教里荊壙社，奉圣弟子張文進喜舍香爐、花瓶一對，祈保全家清吉，子女平安。至正十一年四月良辰謹記。星源祖殿胡凈一元師打供。”從口沿至底足繪纏枝菊、蕉葉、飛鳳、纏枝蓮、海水云龍、波濤、纏枝牡丹及雜寶變形蓮瓣紋八層。

至正云龍紋象耳瓶，扣開了研究元青花的大門。歷史常常會被人們遺忘，當時曾有“元無青花”的說法，此瓶不僅表明了元青花的存在，而且以此作為典型器，對眾多的元青花作出了認定。從而拉開了元青花研究的序幕。自上一世紀五十年代以來，各地考古發掘，出土了許多完整的元青花瓷，激發起社會研究元青花的熱情。

出土的元青花瓷有許多采用牡丹紋飾。1959年江蘇江寧印塘村觀音山南麓明沐晟墓出土青花梅瓶，腹繪纏枝牡丹。1973年安徽蚌埠明湯和墓出土有元青花獸耳蓋罐。自上而下繪紋飾六道，第四道腹部飾牡丹紋。1975年新疆伊犁地區霍城縣境元代窖藏發現青花高足大碗。內壁繪纏枝牡丹紋，外壁纏枝牡丹紋。1976年河北圍場縣墓葬出土元青花龍紋盤。內壁繪有纏枝牡丹、番蓮八朵。1977年內蒙古自治區庫倫旗白廟子元代窯藏出土青花鳳穿牡丹紋玉壺春瓶，腹、頸飾鳳穿牡丹紋。1980年江西高安城錦江南岸元代窯藏出土元青花云龍紋荷葉蓋罐2件。器身裝飾2件相同。四層紋飾，以雙勾弦紋相隔。頸球錦紋，肩纏枝牡丹紋。同時出土底部及蓋里分別書有“禮”、“樂”的兩件青花帶蓋梅瓶飾牡丹紋。1992年四川三臺縣城西蟠龍磚廠出土元青花纏枝牡丹紋三足式爐，爐腹繪纏枝牡丹紋。

隨著改革開放，伊朗和土耳其收藏的大量元青花瓷出進入了人們的視野。伊朗巴斯坦國家博物館藏有元代青花牡丹鳳凰紋梅瓶、青花纏枝牡丹紋梅瓶、青花牡丹走獸紋雙耳大罐、青花牡丹走獸紋大罐、青花牡丹紋孔雀大罐、青花牡丹iL雀紋四系扁瓶、青花牡丹孔雀云肩四系扁瓶、青花牡丹紋八棱葫蘆瓶等。土耳其托普卡珀博物館元代青花印模牡丹花卉紋青地白花菱口大盤、青花模印牡丹紋雙鳳紋菱口大盤、青花云龍牡丹紋菱口大盤、青花牡丹紋葫蘆瓶、青花蕃蓬牡丹紋獸耳大罐、青花牡丹紋梅瓶、青花牡丹紋纏枝梅瓶、青花云頭開光海馬牡丹紋梅瓶等等。

從中可以獲得大量關于牡丹紋飾青花的信息，由此可以作出這樣的判斷，即除了民用、御用影響元青花燒制之外，還受到波斯文化的巨大影響。形成這一影響的主要原因是與元代軍政的強盛有直接的關系。元代征服歐亞大陸，使原來西部和北部邊界處于完全開放，阿拉伯、波斯和中亞穆斯林人大批東遷，隨之產生的是伊斯蘭文化與中原文化的結合。同時，元代對海外貿易采取積極態度，設立市舶司，增強商品出口，包括東南亞、西亞和南非在內，與元朝保持貿易的國家有+多個，青花瓷器是大宗商品之一，這就是為什么土耳其和伊朗收藏元青花比較多的原因。這不僅促使了青花發展，而且牡丹紋飾因此形成明顯的時代的特征：

一、牡丹紋飾圖案化增強。成熟后的牡丹紋不再是寫實的描繪，而是都作圖案化處理；器身紋飾也層層疊加，呈現波斯器物的裝飾風貌。如元青花云龍獸耳蓋罐。1980年11月江西高安城錦江南岸元代窖藏出土。高47厘米，現藏高安市博物館。全器共紋飾12層，各以單弦或雙弦隔開，自上而下主要有：口沿回紋、頸部纏枝菊花紋，肩上部變體雙勾蓮瓣紋，胸部雙云龍紋，器身纏枝牡丹紋，脛部變體蓮瓣紋。蓋蓮苞鈕，蓋面變體蓮瓣紋，上下各飾卷草紋。牡丹花造型也經過規模的圖案化處理，如花瓣的邊沿統一為等距的圓弧形。

二、牡丹紋多見與西域植物紋組合，牡丹紋與外來植物紋飾，如石榴、西瓜、葡萄等渾然一體，這種組合在元代極盛，體現了元青花瓷圖案特征。如上海博物館藏元青花蕉石瓜果紋菱口盤。從口沿至盤心作三層圖案裝飾。盤口印纏枝菊花紋，用青花料涂地，襯以凸起的自菊花；盤內纏枝牡丹，先以鈷料勾出輪廓線，再在白地上繪細紋水波；盤心畫芭蕉葡萄、竹石瓜果等。此類大盤專銷西亞伊斯蘭地區。故伊朗和土耳其有較多的收藏。又如，上海博物館藏元青花花果大盤。盤的里墻處繪纏枝牡丹，里心圖案最為復雜，共繪竹石、芭蕉、西瓜、葡萄、牽牛花多種，集多種花卉果實于一身。

三、牡丹紋飾廣泛應用于大型器物，如青花雙魚蓮池折沿大盤。1956年，湖南常德征集出土元青花大盤二件。盤一直徑44.9—45.1厘米，盤沿海水紋，里層飾纏枝牡丹6枝。盤二徑45.3厘米。盤沿織錦紋，里層纏枝牡丹7朵。直徑在40厘米以上的火盤，這不是國內的日用瓷器，而是專為出口西方的產品。即使是宋代流行的梅瓶，在元代也被大型化處理。上海博物館藏元青花纏枝牡丹紋梅瓶。鼓腹的器型與宋梅瓶有較大的區別。梅瓶原是以口小能插梅枝而得名，宋代又稱“經瓶”，作盛灑用器，造型挺秀俏麗。元代梅瓶則為肩廣，腹鼓，這為牡丹紋的發揮提供了

便利，由牡丹紋飾梅瓶也更雄壯大氣。梅瓶作為流行樣式宋元勻有燒制，元代則最為精湛，此件梅瓶更是宛若景星麟鳳。

四、牡丹紋飾色澤明艷。繪制青花的鉆料，有國產和進口之分。進口鈷料主要來自中亞和南非，稱蘇泥勃青，又稱蘇麻離青、無名異、撒卜泥，低錳高鐵具有呈色鮮艷，富有濃淡色界等特點。圍產鉆料在江西、浙江、云南、甘肅等地，高錳低鐵呈色藍灰或藍黑，青料積聚處有藍褐色或黃褐色斑點。元代進口鈷料的應用，使牡丹紋飾顯得艷麗。進口與國產鈷料色澤的差異，豐富了青花的色彩變化，也成為元代牡丹紋飾的色澤特征。

五、牡丹紋飾隨形設計，別具一格。元代囡受外來文化的影響，器物造型增加，隨形設計多機巧。如元青花鳳首扁壺，壺高18.7厘米，首都博物館藏。鳳首扁壺，壺身為扁圓形，小口，壺流為鳳首狀，壺把為鳳尾狀，壺肩與壺腹結合壺形繪畫風身，壺身的其它部位繪畫牡丹紋，裝飾效果獨特，是元代鳳穿牡丹紋的創新之作。元代大都遺址和新疆都見出上，表明這是一種當時頗為流行的器型。

牡丹紋飾主要采用繪畫技法。筆法與中國畫相似，基本有點、畫、塌、染四種筆法。施色有序，勾。用線條表現輪廓；點，刻劃細部；塌，以色平涂；染，使色有變化。印花也見運用，如表現輔助紋飾。印花牡丹紋的外側，以青花填地或以螺旋狀海水紋填繪。

元青花牡丹紋，以青白兩種色彩相互襯托，雖然色彩單一，但由于相互襯托的手法不同，便形成了3種不同的表現形式：第一種是白色為地，藍色為花，這種表現形式在青花瓷中占有絕對數量優勢，顯示出元代青花的基本面貌。第二種是藍色為地，白色為花。白色的牡丹紋中，加以極細的青花線條描繪局部，如花托、花蕊、葉筋等。這類牡丹紋較前者更為精細。其中還有以藍地白花模仿刺繡紋飾針腳及效果的表現形式，如鋸齒狀的牡丹花的輪廓邊線及葫蘆形葉片中的葉筋，逼真地仿制出刺繡工藝中濃密的針腳，裝飾效果獨具特色。第三種是白地青花與藍地白花交織使用，這是元代青花瓷繪中的又一獨創。變化多端的手法及精美異常的花紋，展現于同一器物之上，顯示了元青花瓷裝飾所取得的杰出成就。

纏枝牡丹紋，是元青花牡丹紋飾最基本的表現形式，根據不同的畫法與走向，可分為4種類別：一是同花同向，即纏枝采用同一走向的形式，并把相同花形有牡丹穿插在纏枝上。二是同花異向，即相同花形的牡丹，穿插在不同走向的纏枝之中。三是異花同向，同一走向的纏枝上插入牡丹與其它幾種不同題材的花卉。四是異花異向，即把不同的花卉穿插入于不同走向的纏枝之中。這是所有的纏枝花卉裝飾中，屬于變化最為豐富，內容最為多樣，形式最為活潑的一種裝飾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