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景德鎮

趙金晶　仰　山

最近我們去了景德鎮。

在景德鎮，看到的、聽到的似乎與我們的想象的相去甚遠，好像似曾相識又好像遙不可及。我們看到了瓷都的影子：搖曳多姿的赤膊挑坯工匠和最原始狀態用來運瓷器的手推三輪車，夾雜在車水馬龍的城市馬路上。這一切，和這個現代化的年代似乎是那么地格格不入，但又是那么地和諧統一，因為這里是景德鎮，是中國的“瓷都”。

景德鎮陶瓷業在經濟體制改革的洪流中發生巨大的變化，景德鎮最著名十大陶瓷廠或倒閉或改制，政府大力扶持國有改制陶瓷企業發展，設立陶瓷工業創意園，招商引資，設立外資獨資或合資的陶瓷公司，不僅借力外來資本，同時也吸收和學習外資先進的管理經驗，加快景德鎮陶瓷業的發展。私營小作坊和個人工作室也呈爆發式增長，總數超過了5000家，它們散落在景德鎮市的備條街巷小區里。與此同時隨著改革開放的進一步深入，景德鎮陶瓷業的發展脈絡相比以往更加清晰，從業態來看有工業陶瓷、日用瓷、藝術瓷幾大類。以景德鎮陶瓷學院教授老師為主要代表的學院派和以各級工藝美術大師領銜的社會學派創作的藝術瓷占了很大的比重。而在藝術瓷創作的兩大領域。彼此學習，互相競爭，在客觀上促進了景德鎮陶瓷的發展。以我們了解的景德鎮藝術瓷的創作來看學院派多年來注重的陶瓷器形、瓷土本身的質地、肌理以及色釉的研究。而社會學派則更注重在繼承傳統的的基礎上的創新。

周國楨陶瓷藝術館

周國楨陶瓷藝術館占了三層樓展廳，兩個大展廳展示了他4個時期的各類陶藝代表性作品，從做人物造型到動物造型，六十年代他率先用顏色釉裝飾，他最喜歡的動物是猿類，因為它們更具有高智商、擬人化。有一件八十年代的“雪豹”，他女兒介紹說：“當時放在電窯里燒制，溫度計顯示800多度的時候突然停電，父親以為前功盡棄了，哪知正是在起化學反應的時候停電的，等到冷卻后拿出來看到效果后我父親真是欣喜若狂，這件東西曾經成列在陶瓷學院的教室陳列事里，被小偷偷走過，但是后來嘗試著做一件同樣效果的，卻很難再做出一模一樣的了。周國楨在表現手法和材料運用上不斷變法，一次又一次登上藝術新高峰。

周國楨1954年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雕塑系，畢業后本來可以留校，但他毅然來到了景德鎮并一直留了下來，因為瓷土太吸引入了，瓷土里面的學問太多、太大、太豐富了，是一輩子都追求不完的，真正做陶瓷藝術的人離開了這個氛圍就很難發展，所以周國楨說“我熱愛這個地方，熱愛瓷土”

周國楨的老家是湖南省安仁縣，現正在建造一座周國楨陶藝館，家鄉給了他15畝地，投資1200萬打造2700平方米的展覽館，今年11月開館。安仁縣并不是很富裕，所以周國楨相當感動，反映了現在的政府都在重視文化建設，很多企業也在做企業文化，這是國家興旺發達和人們的思想意識進步的表現。

朱樂耕工作室(景德鎮民窯藝術研修院)

朱樂耕出生在景德鎮一個陶藝世家，父親是當地有名的畫家、陶瓷藝術家。朱樂耕現雖然在北京工作，但他的工作室卻仍在具有深厚陶瓷文化底蘊的景德鎮的湖田古窯遺址旁。

朱樂耕以研究傳統工藝和民間藝術為起點，吸收現代外來藝術的視覺方式和造型手法，致力于創作具有鮮明民族特色和深厚歷史文化內涵的陶藝作品。他擅長五彩、新彩、綜合裝飾、顏色釉，在他的工作室，我們看到了朱樂耕各個時期不同風格的作品，其中有一批是放于音樂廳的瓷器作品，非常具有現代感，一個個張著嘴的人物造型，活似高聲頌歌的音樂家。來到工作室的一個窯爐前，打開窯門，里面放置了燒制好的瓷器。我們了解到燒好這么一爐，要燒40多小時，最高溫度達1300度，而且要一點點燒，從下午五點多要燒到第二天晚上十一、二點，幾分鐘一度，慢慢燒到1300度，然后需要冷卻12個小時才能開窯。陶瓷藝術的魅力就在于必然性和偶然性相結合，有時一整爐的陶瓷里挑不出一件滿意的；有時燒出來的效果卻出人意料，想再燒一件都沒戲。

趙蘭濤劉樂君的作品展示廳

趙蘭濤、劉樂君夫婦有自己的工作室和展示廳。據了解這種狀態在景德鎮相當普遍。他們都是景德鎮陶瓷學院的年輕講師，在陶瓷藝術領域作出了自己的貢獻，走著自己的路。

在他們的展示廳很明顯的能看出兩個完全不同風格，趙老師目前的作品以青花和白、藍色釉的作品為主，而劉老師的作品是在原有造型上做彩繪。

劉老師是以斗彩和釉上彩為主，釉上彩繪包括的方面很多，歸納起來主要有古彩、粉彩、新彩等幾種。古彩是景德鎮非常傳統的一個釉上的裝飾方法，是起源于明代的洪武年間，最早可以追溯到唐代的唐三彩，古彩最大的特點是色彩對比鮮明，因為它的裝飾風格源于版畫和年畫。古彩除了紅色外其他色彩都帶有透明的玻璃質感，因為是水料所以會出現光亮感，古彩是非常傳統經典的方法，主要要求線條很有力度均勻，力透紙背的感覺。而粉彩作品更像是宋代的工筆國畫，有渲染的效果，粉彩更注重虛實關系，有一種空靈淡雅之感。古彩固有的滿畫格局給現代創新帶來了很大的難度。

李磊穎工作室

王錫良、張松茂、戴榮華、舒惠娟、汪桂英等為老一輩釉上彩大師，李磊穎老師是景德鎮傳統粉彩藝術承上啟下的中峰力量。她專工粉彩，在她的家里有許多她畫的粉彩嬰戲圖，雖然傳統技法更多一些，但人物造型有現代感。她認為在工藝技術療面是容易學會的，關建是創作的思想和理念要跟上時代。

畫粉彩對瓷的胎質的要求很高，因為要追求質感，選料要白。一般高白泥畫粉彩非常好，比如蛻雍正的時候非常注重胎質的白。現在景德鎮制瓷技術水平越來越高，胎質越做越好。李老師1990年畢業于景德鎮陶院，一直在畫釉上彩。她比較偏向傳統陶瓷繪畫，即使做現代陶藝，從成形拉坯到裝飾，畫的成分比較多也比較偏向于傳統工藝。這跟她自己從小學中國畫和工筆畫有關。按李老師的話講，畢竟這是她喝的第一口水

臺灣接觸到的現代陶藝自然要比大陸早，那時臺灣的李茂中先生到景德鎮講課，正好碰到85美術新潮，所以才出現了現代陶藝。李老師認為中國幾千年的陶瓷藝術，如果舍棄掉了傳統是非常可惜的。景德鎮是很小的一個地方，現代陶藝對傳統的沖擊很大，因為文化、藝術修養不一樣，可能在工藝上景德鎮應該是一流的，但在創作思想和理念上，現代陶藝對其影響還是蠻火的。

王懷俊大師工作室

到目前為止，舉國上下也不過兩百多名工藝美術大師，僅景德鎮就有36位，其中國家級大師12位，采訪中我們參觀了王懷俊大師的工作室，王大師出身于景德鎮“陶瓷世家”，祖父王大凡為景德鎮陶瓷美術名家、“珠山八友”。之一；父親王曉凡為景德鎮陶瓷美術家，以粉彩仕女瓷畫著稱。從小受藝術熏陶，畢業于景德鎮陶瓷學院美術系，后又進修于浙江美術學院中國畫系。在輕工業陶瓷研究所長期從事陶瓷藝術創作。王大師還是壘國政協委員，他綜合學院派和西方藝術之優長，繼承家學淵源和中華傳統藝術之精華，擅長陶瓷人物畫，兼長山水、花鳥瓷畫。他的中國

畫筆精墨妙，別具風韻。

三寶國際陶藝村

景德鎮城東南十余里有一片老式農宅和陶瓷作坊，叫三寶國際陶藝村已有近千名外國陶藝家來這里創作、交流、訪問，長住的有近500余人。獨特的原始風情和老外的紛至沓來，使三寶國際陶藝村成為遠近聞名的世外桃源。

陶藝家李見深是“三寶國際陶藝村”的創辦人。他畢業于美國紐約州陶瓷學院并獲陶藝碩士學位，現在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陶藝協會成員。李先生旅居美國、加拿大10多年，先后在日本、加拿大、美國。荷蘭等國舉辦個人陶藝作品展。在三寶，李先生恢復了中國傳統原生態的陶瓷生產場景，屋內的陳設是村民們20多年前使用的生產、生活器具。每天，近10名工匠在這里用最原始的方法生產陶瓷和制陶工具。

佳洋陶瓷館

景德鎮佳洋陶瓷館，占地面積10畝，建筑面積8500平方米，其建筑為中國古典園林式，環境幽雅俊麗，花木郁郁蔥蔥。佳洋陶瓷館創始人、董事長黃云鵬先生，1966年于景德鎮陶瓷學院美術系畢業，畢業后一直從事古陶瓷研究、仿古瓷及陶瓷美術創作，出版過專著，許多作品被評為國家、省、市優秀作品獎。

工廠生產從原料淘洗到彩繪成瓷均采用景德鎮傳統的手工工藝。各工種均有身懷絕技、技藝高超的藝人從事精心制作。主要產品有仿古瓷、藝術瓷、名家名作、茶具(包括日本的古茶道具)以及旅游瓷等。在這里可以看到以前瓷器制作全過程，主要有做坯、印坯、利坯、剮坯、剎合坯、裝坯等程序。可以了解制造瓷器是用什么材料，陶瓷原料包括高嶺土、粘土、瓷石、瓷土、著色劑、青花料、石灰釉、石灰堿釉等。高嶺土陶瓷原料，是一種主要由高嶺石組成粘土。因首先發現于江西省景德鎮東北高嶺村而得名。這里還有一個明代時候鎮式柴窯，柴窯耗費資源太大，而且污染環境，也沒有氣窯燒出來溫和，所以現在只用于參觀。

張凌云工作室

在張凌云老師的工作室，她談了對陶瓷的一些看法：

我總是想做一些有趣味的，自己喜歡的東西，不迎合、不媚俗，在藝術當中保持一種童真，雖然很難，但我還想堅持。

我覺得西方和中國的藝術狀態不太一樣，中國的很多收藏家，很會看你作品畫工的細膩、形象，能否會吸引更多人，所以像一些比較簡潔的作品，在中國很難吸引他們，但我相信這種狀態會慢慢改變的。

很多西方的朋友來到景德鎮會說這里是天堂，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很驚奇，因為自己一直呆在景德鎮，所以一開始不太能理解他們為什么會這么說，這些西方的朋友也是做陶瓷的，他們覺得景德鎮資源這么豐富，做陶藝這么方便，有這么多豐富的釉料和悠久的優秀傳統。我在美國的時候，看見有一個老師，他穿的一件T恤上寫了一句英文clay is everything，翻譯的意思就是“泥七是一切”，的確泥土就是一切，我們萬物都是從泥土里面出來的，最終又回到了泥土里面去。你一旦走進陶瓷的世界，你就會發現它的無窮魅力，雖然制作陶瓷也是蠻辛苦的，我們所付出的心血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那樣，最后把作品放到火中去燒的時候，我整個心都會緊張不安的，因為不知道開窯之后會出來的是不是你想要的作品，可能會是意外的驚喜，更多的是失望，但是不會放棄它，因為它的魅力就在于它的不可掌控性。正因為顏色釉的這種不可掌控性，我們才會覺得做陶瓷更有魅力，有時候會很失望，但有時又會很興奮。

走進景德鎮的時間如此短暫，如此不舍，又令人難忘留下的深刻。當你步入景德鎮，切實觸摸這些浴火而生的瓷器時，才能真正體會到什么叫“人杰地靈、物華天寶”。望著遠處那座高大的煙囪已不再吞云吐霧，只是靜靜的豎立在那，仿佛正細聽著火與土之間的對話，看著這座千年的古鎮與時俱進的變化著，進步著，美麗著，千年城市，一切是那么年輕。

景德鎮是陶瓷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