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獸改嫁，誰笑到最后？

王宏宇

留下，還是離開?不久后的某—天，若水薇藍和寶藍這兩個名字的主人，也許必須在這兩個名字和其所代表的不同記憶中做出選擇，甚至同時放棄它們，永遠回到充滿煩惱的現實世界。

事實上，這也是“艾澤拉斯大陸”上接近500萬中國內地玩家都必須面對的選擇——現實世界中的2009年6月8日，網易將代替九城成為《魔獸世界》在中國內地的指定運營商，而二者的交接，充滿可以預見的火藥味。

虛擬世界的現實之戰

早在今年春節前后，有關九城在今年合約到期后不再代理《魔獸世界》的傳言就開始在玩家中蔓延。面對如此賺錢的游戲，沒有一個代理商會將玩家的數據心甘情愿地交給下一任幸運兒。而—旦發生任何疏漏，將意味著若水薇藍這樣的70級玩家們數百小時的心血付之東流。

盡管九城在運營《魔獸世界》的過程中存在各種各樣的瑕疵，但并不妨礙這款游戲成為中國最炙手可熱的網游之一，也成為九城的搖錢樹。九城2008年第四季度財報顯示，來自于《魔獸世界》的運營收入為3.8億元，占其總營收的93.8％。失去《魔獸世界》，九城將面臨無米之炊。

而對于暴雪來說，更換代理商則需要面臨巨大的未知風險——盡管對這款全球最成功的網游來說，中國區的營收僅占總收入的不足10％，但對它位于全球各地的1150萬用戶來說，500萬中國用戶永遠是-不可忽視的巨大存在。更換運營商帶來的意外損失，無論是訴訟損失還是聲譽成本，都是以高質量服務著稱的暴雪所不能容忍的?？雌饋恚诮衲旰霞s到期后選擇續簽，將是一筆三贏的好買賣。

但事態發展出乎人們的預料。4月15日，九城總裁陳曉薇通過媒體公布了一份她寫給九城員工的內部郵件，在信中，這位喜歡與員工用郵件溝通的美女總裁并沒有使用通常的“曉薇”署名，而代之以“九城總裁”，信件的內容也充滿火藥味。陳在信件中痛心地暗示，與暴雪關于《魔獸世界》艱苦的續約談判已經“陷入無解”。她還透露，業內另一家公司“以國家法規明令禁止的方式增大國外公司利益、擠壓國內同行”，通過答應暴雪成立合資公司這一令九城難以接受的條件，獲得了合約，并提出希望以2300萬美元接手九城《魔獸世界》的服務器和客服人員，九城對此“沒有接受，也無法接受”。

次日，陳曉薇信中所指的“另一家公司”——網易浮出水面。這份來自網易在線游戲事業部的“內部郵件”中，除正式宣布獲得代理《魔獸世界》三年授權外，還就陳曉薇的指責一一進行了回應，指出阿易在第一時間就決定購買新服務器，不可能挖角九城客服，九城關于運營《魔獸世界》在法律法規方面的正當性質疑“更是無稽之談”。與此同時，網易在臨時設置的《魔獸世界》過渡性網站上還表示，“第一要務是保證平穩過渡”，此外，針對九城捆綁《魔獸世界》提供的安全令牌、付費更名等服務“可能有必要更改甚至取消其中某些服務”。

稍后，納斯達克股市的九城股價在兩天內大跌33％。華爾街分析師也做出反應，指出暴雪棄九城轉投網易主要是基于財務原因，雙方在去年夏天已就《魔獸爭霸Ⅲ》、《星際爭霸Ⅱ》和戰網等游戲和服務達成了合作，而暴雪將從網易處獲得比九城每年多33％的特許權許可費，即每年多收入9000萬美元。但網易出此高價并非損人不利己，摩根士丹利認為，明年網易營收將因此次合作增長20％～25％，利潤將增長8％～10％。

而這場紛爭至此還遠沒有完結。陳曉薇仍在美國與暴雪周旋，而九城董事長兼CEO朱駿則在內部會議上表示“還有翻盤的機會”。

而玩家則在—片嘈雜中徹底迷失了方向。越來越多像若水薇藍這樣的玩家開始陷入迷茫和恐慌。在網游專業網站17173，關于“網易代理《魔獸世界》是否繼續玩”的投票中，表示會“無條件繼續玩”的玩家只有不到10％。而在騰訊的調查中，接近70％的網民認為暴雪是這一風波的最大贏家。

新格局正悄然展開

不過，—切都言之尚早。

“我們游戲在中國大陸的運營商是網易旗下關聯公司?！北┭┕P部的ValeYu澄清了“合資公司”的提法，出于競爭因素的考慮，暴雪對在中國或其他任何地方涉及第三方商業關系的事務都不予置評，“我們不會公布未來用戶增長的預期，但可以透露的一點是，暴雪計劃使2009年全球用戶基數有高水平的增長，這其中包括一系列因素，包括增值服務、未來新資料片、定價策略、帶寬的擴展等等。”

即便拋開現金因素，暴雪也有足夠的理由不再與九城合作。對于暴雪在與動視(Aclivlaion)合并后而言，全球的最大對手就是美國藝電(EA)，后者在2007年以1.67億美元的代價，獲得了15％的九城股份，并與之簽訂了代理旗下產品的協議。

這似乎難以容忍。此外，一個重要的理由即是與網易的合作可以“提升雙方合作中全部暴雪娛樂游戲的質量和服務，對于暴雪寄予厚望的《星際爭霸Ⅱ》等傳統單機游戲來說，盡管“現在討論有關中國戰網的細節為時尚早”，但將戰網寄托給“擁有相似的公司文化和價值觀”的網易，也許可以為暴雪在中國的業務發展拓展出一條網游之外的新路。

九城雖然在這場爭奪戰中扮演了戰術上的輸家角色，但在戰略層面沒有輸。5年前，九城上市時除了《魔獸世界》的運營權外幾乎一無所有，如今卻坐擁3億美元的現金儲備、一系列明星網游的代理權，以及藝電的支持，成為一個隨時可以東山再起的“高薪失業人員”。聯想到藝電重組后更注重亞洲的網游業務，暴雪應該后悔為自己培養了一個強勁對手。

而網易的未來也并不像表面上這樣明朗：優厚的合作條件背后，意味著網易從《魔獸世界》獲得的收益并不像看起來那么高。不過，吸收來自九城的用戶后，網易的活躍用戶數將增至3400萬，僅次于盛大的7000萬及騰訊的3.77億，成為中國第三大游戲平臺。因此，“市場換技術”帶來的溢出效應，必將帶動網易的原創能力，為暴雪創造又一個時手——網易此前在市場上鎩羽而歸的《天下貳》，原本的假想敵就是《魔獸世界》。

此外，交接帶來的真空期和適應期，也將為其他對手帶來機會。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盛大代理的韓國游戲《永恒之塔》，盡管它與《魔獸世界》的投資存在數量級上的差距，但在盛大這家老牌運營商的操作下，也許將帶來更多麻煩——從《永恒之塔》公測的火爆場面來看，對中國玩家來說，它們之間的區別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大。

暴雪的未知數

好萊塢式的擴張思路也許將給暴雪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暴雪和藝電在大蕭條時期游戲銷售大漲的情況下報虧，主要原因是視頻游戲產業長久以來都在采用“好萊塢模式”。即通過幾個特別盈利的產品來彌補其他大部分虧損的產品，但好萊塢的“片廠制度”，使開支可以只在電影拍攝過程中出現，拍完便隨著臨時攝制組的解散而消失，而對暴雪和藝電數以千計的高薪開發人員來說，這一制度并非那么容易接受。

就網游而言，前者的典范是史玉柱在縣鄉級市場大獲成功的網游《征途》及《巨人》；后者則主要表現為新聞出版總署的嚴厲表態：如果國外企業惡意挑起與中國網游企業的糾紛，將暫時停止對這一游戲產品的審批和引進。換句話說，一旦九城提起訴訟，暴雪的所有圖謀，恐怕都將成為鏡中花。

不過，在《魔獸世界》官方愛好者站點NGA的消息人士們看來，情況遠沒有惡化到如此地步——這些自稱“舅舅是九城工作人員”的知情人士認為，今年3月新聞出版總署署長柳斌杰在訪談中對于《魔獸世界》資料片《巫妖王之怒》審批的模糊表態，決定了九城與網易雙方的交易僅僅是價格問題。

甚至有消息指出，“目前九城方面關于《魔獸世界》的安排沒有任何改動，暴雪中國和九城都會站好最后—班崗”，除了1年以上沒有登錄的玩家，“90％的用戶不用擔心帳號的轉移問題”。還有消息說，暴雪可能將支付九城一筆“分手費”，數額達上億美元—如果屬實，對于這場爭奪戰本身，或者是在申花訓練場上“若無其事”的朱駿，以及艾澤拉斯大陸上為此焦慮多日的玩家們來說，也許都是個相當不錯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