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金
去年7月,筆者有幸抽調到中共環縣委黨史研究室,參與了《中共環縣歷史(第一卷)》(1919-1949)和《中共環縣黨史大事記(1919-2007)》的編撰工作。在此之前,因我長期在環縣南部鄉鎮的幾個農村中學從事教育教學工作,很少有機會到環縣北部去,了解那里群眾的生活生產和風土人情等一些具體情況。
機會終于來了!11月下旬的一天,環縣委外宣辦副主任張永鑫來電約我一塊去環縣北部采訪。聽到這個意想不到的好消息,我的心里格外高興,便爽快地答應了。
11月22日早晨,我便驅車沿著環江而上,向環縣北部馳去……
——題記
在環縣北,聽
老年人講述環縣的缺水史
我與張主任、文璟同志在環縣北部的山城、甜水、南湫、虎洞、小南溝、毛井和車道等幾個鄉鎮,沿途經過三天的采訪,我們終于找到了知曉當年環縣缺水史的見證人。
我們在小南溝鄉天子渠村見到了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名叫汪沛民。他對筆者介紹說:“說起過去我們這里吃水的困難,我現在給你們說,你們還有可能不相信,還以為我在這里胡諞哩:以前,大概五六十年代,距離我們這里20多里的山溝里有一個泉子叫蔣莊泉子,實際上是一個人工圍堵的沙子水壩。每逢天氣干旱,特別是春季,附近村子里的人們把自己土窖里收的水都吃光了后,因而居住在我們幾個村子里的人都要去蔣莊泉子找水。我們去那里,來回有40多里路。比起楊胡套子村的人,我們還算近。他們要找一回水,來回路程需要走60多里路啊!為了修路馱水、擔水,我們這里不少人把命都丟了……”說著,說著,這位老人竟然老淚縱橫。
聽了這位老人的訴說后,于是我們臨時決定:一定到楊胡套子那里去,看看在那里生活的人們是怎樣說的。沿著新修的沙石路一直向西,兩個多小時的路程,我們便到了楊胡套子村部。在村部,我們見到了老村支書吳挺滿。他給我們介紹說:“上世紀五六十至七十年代,我們這里找水比較遠,所以每個組里專門成立了找水工作隊,每家派青壯年勞力輪流著用架子車來回在50多里遠的路上去拉水。每天早上,他們雞叫了就動身;下午太陽落山了,他們才能拉回來。拉回來后,全組人集合到一起,才進行分水。有時為了分得一點水,時常發生吵嚷,甚至打架。缺水缺怕了,等水等怕了,分水也分怕了。所以人們都想著是否能在近處找個水源。有人提議,我們在附近溝里打井,看到底有沒有水。在東北方向的距村部約20多里的一個叫緬甸溝里,我們終于找到了一個水源,水質還不錯,就是水量太少。因為全村人都在這里找水。一遇到天旱,水量不足,所以我們又要等水,排隊是常有的事。一些人有時等了一天多,還是未能灌上一馱桶水。所以,只得夜里在井口守水……記得1978年的一天,楊胡套子村楊胡套子組王玉璽的一個兒子,夜里因在井口守水,雙手握著井繩,加之時間太長,自己也太疲勞了,一丟盹不慎落入了深井……”
家住南湫鄉楊新堡村花兒組,曾在村里當過30多年村支書的李正奎老人,給我們講述了自己一次偷水的尷尬經歷:“記得大概是1968年天大旱,那時我才十二三歲。我們這里本來就無可用水源,只能靠水窖里蓄收的雨水,維持家里的生計。誰知這一年卻遇到了干旱,所以我們只能到李上山村趙渠組里去找水。一次,我、我爺和小叔子三個人,早上雞叫后我們拉著驢子走了30多里山路后,到十點多才走到李上山,向他們討要,他們又不給……所以,我們在那里轉悠了一天后,我們一直等到后半夜,才偷的灌了兩馱桶稠水……”
環縣甜水鎮甜水街水溝沿組今年70歲的氟癥患者翟玉英,她身體佝僂,雙腿已變形了。原來1.5米的個頭,現在已不到1.2米。她說:“30年前我就病得癱在床上了,后來政府組織人員對我們飲用的水質進行了化驗,最后確定為含氟量較高的水。以后,盡管政府每年都給我一些藥物,還投資建起了人飲工程,改吃窖水,但我還是要拄著雙拐才能站起來。我的上門女婿魯明亮是甜水鎮張鐵村人,十年前來到我家,現在他胳膊和手上的骨節已發生了變形,就是過去因飲用我們這里的水造成的……”
山城鄉趙莊村村民王翠花,40來歲。她對筆者介紹說:“我們莊子西面附近的深溝有一眼苦泉水。從我記事起,周圍的40多戶人祖祖輩輩都在那里吃水。我們家距離泉水約4里的路程,這算是我們這里在那吃水最近的一家。每遇到天氣干旱,那個水就跟人在滴眼淚一樣,少得可憐!喝上第一口水,第二口就咽不下了。渴急了,喝上幾口,肚子不一會兒就疼痛,咽水比咽糠還難受啊。”
甜水鎮魯掌村村民樊治存老人回憶說:“我小的時候,距我家十幾地的一個溝里有一口老井。三個村子里200多戶人都在這個井里吃水。吃了水后,一直拉肚子。井水是麻水(味道)。就這樣的水,我們一直吃到了九十年代……”
“半夜出門去找水,翻過一山又一嶺。雞叫天亮找到水,回家太陽快落西。”這是環縣山區廣為流傳的一首民謠。它訴說著環縣山區群眾缺水的無奈,也道出了環縣山區人民找水的艱辛。
民間流傳有關環縣
缺水的一個個心酸故事
一提起環縣缺水,環縣人總有關很多很多令人心酸的故事。
故事之一:
《大長征》中記載著這樣一段悲壯的長征故事:
早在1935年10月15日,毛澤東率領陜甘支隊到達陜甘交界之環縣耿灣時,發生了一個離奇的案件,那就是一夜之間,300多名紅軍戰士無疾而亡。而這一直成為毛澤東、周恩來和紅軍廣大指戰員們終生未解的歷史之謎。300多名紅軍戰士啊,對于由最初8.6萬余人到走出草地到達陜北高原后,僅有7000多人的中央紅軍來說,是多么大的數字呀!毛澤東在世時,每當談起長征最后到達陜北的那段歲月,總忘不了這300多名紅軍將士。他還親自部署讓周恩來偵破此案,周恩來查遍了全國所有的重大特務案和間諜案,一直未得其解。紅軍進入陜甘根據地后,毛澤東一直仍然惦記著這起命案。因此,他又派專人返回環縣耿灣繼續偵破此案。但是,經過數月調查之后,始終未能找到任何線索和證據。于是,此案也便成了一樁未了的懸案。在以后的幾十年中,諸如“肅反”“鎮反”、“三反”“五反”、“反右斗爭”及“文化大革命”等多次政治運動中,發生在環縣耿灣的“300多名紅軍命案”均被列為重點問題進行調查,但均未查出任何結果,反而造成了一些冤、假、錯案,無辜傷害和冤枉了許多好人。有一些人甚至被錯定為“特務”和“反革命分子”。有一個被定為所謂的“反革命分子”在其遺書中寫道:“我死了不要緊,只是背的這個罪名太冤枉了。紅軍當年吃盡了人間苦痛,爬雪山,過草地,到了我們這里還為群眾做好事,我怎能忍心殺他們?!”此案,在當時曾一度被弄得人人自危,個個提心吊膽,生怕自己和家人被列為懷疑對象。此案一直在發生54年后的1989年初秋,“300多名紅軍命案”才終于被中國人民解放軍駐寧夏給水團的兩個水文地質工程師王學印和王森林解謎。他們根據所掌握的水文地質知識資料和對現場水樣采集進行詳細地觀察與分析,初步認為:300多名紅軍戰士是由于當地自然生成的氰化物致死的。以后,通過他們進一步科學的檢測,證明自己的分析和推斷是正確的。當年,紅軍將士又累又渴又餓,到溝底找水喝。喝了此溝里水的紅軍很快就窒息而亡。這是因為:在環縣耿灣的泉水和溝水中,鉀離子和鈉離子的含量很高。通常情況下,一噸水中的純鉀含量為300克至500克,而這里卻高達1000克至3000克;鈉離子的含量也遠遠超出了標準含量。這種高鉀高鈉含量的泉水,雖然口感苦咸難喝,卻不會致命。問題在于,這里的地質結構復雜,斷層構造發達,又屬延長盆地高含石油分布區。在構造層活動期間,一旦從油層中帶出氰氣,與鉀、鈉結合就有麻煩了。因為氰與鉀、鈉最具親和力,一經結合就會生成氰化鉀和氰化鈉。這是兩種劇毒性化合物,人體若攝入50微克氰化物,即可造成中樞神經阻斷型死亡,在無任何痛苦情況下,不知不覺地死去。這種從油層溢出的氰氣,時有時無,時多時少,因此這里的泉水屬于間歇性毒泉。當年來到耿灣的長征紅軍,一路長途跋涉十分疲勞,再加上長時間的食物匱乏對健康的損害,身體已十分虛弱。這時,又恰逢地質構造層活動期,油層中的氰氣不斷溢出,使泉水中氰化鉀和氰化鈉含量上升,毒性增加。這些因素湊在一起,于是便引發了當年的那一幕慘劇。當年,凡是到溝底喝了泉水的紅軍將士,都在半夜睡夢中窒息死亡;而因種種原因沒有來得及下溝喝水,到宿營地去吃飯、喝別的水的紅軍將士,則幸免于難。而當地居民因為長期飲用泉水有經驗,且抵抗力強得多,所以未發生過集體中毒事件。“元兇”終于找到了,300多紅軍將士的離奇命案之謎終于真相大白了。
環縣耿灣境內存在間歇性“毒泉”,這才是300多名紅軍突然死亡的真正原因。
故事之二:
環縣至今仍然流傳著這樣一個可笑而又荒唐的“余有功”的真實故事:據一位曾經在環縣工作了30多年的老干部講:環縣北部鄉鎮的一個農村小學,地理條件特別差,附近有無可用的水源,挑水要到20里開外的一個山溝里去挑……該校的校長多次給公社專管教育工作的教育輔導員反映了此情況。經過公社教育輔導員的多方努力,終不能得到解決。最后無任何辦法的情況下,他毅然做出決定:買一頭毛驢,給這個學校馱水,問題不是解決了嗎。可又一想問題來了,毛驢一天是要吃草料的,這可怎么辦是好呢?他又想,自己無錢也無權,怎辦才好呢?他想了好幾個月,終于有了一個“鬼主意”:干脆給這頭毛驢起個人名,來了個以假亂真,頂上個社請教師名額,每月給學校發十元草料錢,問題也解決了,反正錢我又沒有私吞,組織上若怪罪下來,我就只能實話實說了……到底起個什么姓什么名呢?坐在窯洞辦公室里的地上,他一個人一只手里拿著一根樹枝,一邊一筆一劃地畫寫著一個“驢”字,一邊自言自語地一直念叨著:“驢啊,驢!你確實有功勞呀!給學校100多名師生供水,你的功勞確實不少啊!”。另一只手使勁有力地按摸著腦門……忽然間,他眼前一亮,腦子里閃出了一個很有詩意的姓名。當時,他高興地足足能跳二尺多高,它的姓名叫什么呢?哈哈哈,干脆就叫它個“余(因為當地的方言里,往往把‘余與‘驢這兩個字的讀音是分不清的)有功”吧。于是,公社教育輔導員便爽快地把這個獨創的名字寫上了社請教師的名冊……過了十幾年,公社教育輔導員已調到其他公社了。不久,又新調來了一個公社教育輔導員。他認真地看罷全公社社請教師的名冊,心中默念道:“這個‘余有功,怎么在這個偏僻落后的學校蹲了十幾年了,干脆把這個教師調一下,確實在這個學校蹲的時間也太長了。于是,他發文‘余有功到某某小學任教。結果,文件發后一月有余了,聽群眾反映,不見這個社請教師‘余有功來校報到。當他來到某某小學檢查這個學校的開學情況后,才聽外校的幾個社請教師說:“這個社請教師‘余有功不是人,是一頭毛驢的姓名”時,他這才恍然大悟,徹底明白了這個社請教師‘余有功的來龍去脈。
故事之三:
環縣北部的一個鄉鎮,也還曾流傳著這樣一個真實故事:有一年八九月間,因天氣特別干旱,村子附近溝里的泉水又干了,天上未下一滴雨,土窖里便未收到一點水,人畜飲水特別困難,一位農村婦女不忍心看見一個個親手喂養的小羊羔渴死的慘狀,竟自縊身亡……
環縣為什么會這樣缺水呢?
采訪結束后,我們便回到了縣城。環縣北部的群眾談起缺水的情況時一個個痛苦的面容,不時在我的腦海里浮現,心里也久久不能平靜。于是,我一直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環縣北部那樣的缺水,人民竟然吃的是苦水,就那還是沒有多的啊,我不能想象他們的祖祖輩輩都是怎樣生活過來的?
最后,我又走訪了環縣水利部門,了解了一些有關環縣有關缺水的一些歷史記載和權威數據資料:
據舊《環縣志》記載:環縣是“山童水劣,世罕漁樵”之地;有關旱災的記錄比比皆是,曾有“旱災、大饑荒、人相食”、“全縣干旱赤地千里”、“全縣大旱,饑民行路中死亡,尸體遍野,無人掩埋”、“莊稼顆粒未收,死人不少,逃亡更多,竟出現刮尸食肉現象”等悲劇發生,至今聽來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據環縣水利部門專業人士介紹,環縣屬全省41個國扶貧困縣和20個干旱縣之一。總面積9236平方公里的環縣,位于陜甘寧三省(區)交界處,甘肅省東部和慶陽市西北部,東鄰華池和陜西定邊,西接寧夏同心、固原,北通寧夏鹽池,南連慶陽市鎮原、慶城,屬黃土高原丘陵溝壑區第二副區和第五副區。以農牧業為主的環縣,由于所處的黃土高原深居內陸和遠離海洋,又靠近毛烏素和騰格里兩大沙漠邊緣接壤地帶,屬于干旱和半干旱大陸性季風氣候。加之自然災害頻繁,旱、雹、風、蟲、凍五災俱全,尤其旱災最為嚴重。因此,民俗也曾有“一年四季風,從春刮到冬,十年有九旱,年年遭雹凍”的描述。年均降雨量為426毫米,而蒸發量卻高達1834.3毫米,為降雨量的4.8倍。降雨量從東南向西北遞減,且雨季分布不均,主要集中在7-9月,占全年降水60%以上。同時,又因年內、年際變幅大,所以造成了環縣基本上是年年干旱的現實情況。尤其是環縣北部是極端缺水區,年降雨量常常不足200毫米。
據有關具體數字資料記載:1957年至1987年的31年中,環縣干旱的年份就有30年,其中春旱19年、伏旱20年、秋旱15年,兩季連旱的17年,三季連旱的7年。距今最近的一次是1986年秋季至1987年冬季連旱,北部8鄉鎮14個月總降雨量不足120毫米,烈日暴曬,遍地生煙,田里干土層厚達34厘米,全縣受災農作物面積達152萬多畝,糧油作物大幅度減產,有的地方甚至絕收。
說起缺水,就會有人發問:環縣不是有國內小有名氣的環江嗎?環縣水利部門的一些權威資料的記載,可以對這個問題作出比較充分地回答。
“環縣地質又屬鄂爾多斯地臺的西南部,其基礎是中生代侏羅紀白堊紀的沙頁巖和泥頁巖,河床一般均有露頭,上面覆蓋著第三紀三趾馬紅色土和礫石及第四紀沉積黃土狀亞黏土和亞沙土,最上部為黃土和少量壚土。黃土層厚度有十至二百多米不等,個別地區中生代的巖層下還埋藏著煤和石油,有非常樂觀的開發前景。全縣的土壤有黃土、壚土、沙土、膠土、堿土和麻干土之分。
環縣境內多山,起伏不平,有大小溝道17364條,有500百畝以上零碎殘原127塊。其山脈無明顯走向,由殘原、梁峁、掌灣、河谷及川臺地等組成,復雜多樣,交錯分布。環縣屬西北黃土高原區,海拔高度一般在1136至2089米之間,最高點為位于環縣西北部毛井鄉的馬家大山,最低點為環縣南部的曲子五里橋。環縣的地形是西北高,東南低,傾斜下降(傾斜度0.5)。以甜水鎮朱家大山、魯家大山、南湫代家洼一線為界線,以北屬于苦水河水系;以西屬于清水河水系,由南向北注入黃河;以南屬于馬蓮河、蒲河水系,由西北向東南注入涇河,而后又流入黃河。
環縣境內河流主要有環江、蒲河、苦水河和清水河四大水系,均屬黃河流域。環江是馬蓮河的支流,貫穿全縣南北。其在縣內流域面積占全縣總面積的77.1%,是環縣的主要水系。其有171條小支流匯入其中,季節性河流占多數,有常流水的只占8.2%,有34%為苦咸水,年均自產水量1800萬立方米,過境水量3350萬立方米,且65%是暴雨洪水,徑流量不豐富,人均占有水量694立方米,是全省人均占有量的1/4,是全國人均水平的1/16。潛層地下水主要要靠降水滲透供給,故本縣潛層地下水十分稀缺,且水質差;深層地下水(巖層以上堆積除外)一般在400至800米之間,開采難度大,且礦化度高,60%以上人畜不能飲用。另外,環縣大部分是苦咸水區和高氟水區。由于水質及其他因素,也發生了不少地方病,如布氏桿菌病、嚴重氟中毒、大骨節病、甲狀腺腫等,尤其氟病面寬量大。環縣境內有甜水、山城、南湫、羅山川、虎洞、車道、蘆家灣、毛井、洪德、環城、演武等11個鄉鎮為氟病區,飲用水氟含量為1.2-5MG/L,其中甜水鎮甜水街村表現最為典型,氟斑牙患病率高達25.6%,氟病癥患病率達14%,輕者駝背腰彎,重者殘廢喪失勞動力,甚至死亡。”
最近,筆者在《飛天》文學雜志(2007年第8期)上寫的題為《智者樂水》(慶陽市水務局干部何鴻政)一文中看到:“按照國際標準,人均水資源占有量2000立方米為嚴重缺水邊緣,人均1000立方米為人類生存起碼要求。”而環縣的人均水資源占有量為694立方米。一比較,筆者才領悟到環縣缺水的真正原因:不但缺水,而且“無水”。
環縣缺水,人所共知。請看中國地圖,環縣位于甘肅東部,慶陽市西北部。東臨陜西定邊縣,北與寧夏鹽池縣接壤。境內有一條較大的河流——環江,從甜水流入,向東南方向經過山城、洪德、環城、木缽等鄉鎮,又從曲子流出環縣進入慶城縣,將環縣區域分成大小不等的兩半。另外,還有大小27支小溪流流入環江。二者組成的圖形形狀恰好像一片楊樹葉上的葉脈。其屬于資源型、水質型和工程型三者同時并存的殘酷境況。全縣可利用水量只有4512萬立方米,人均水資源占有量為694立方米,年均降水量426毫米,且旱澇不均。多年來,這塊9236平方公里紅色的葉片在殘酷旱魔的肆虐下,已顯得極度虛弱。加上騰格里與毛烏素兩大沙漠的風沙又將這塊紅色土地不時無情地吹蝕,現已瘦骨嶙峋,顯得困苦不堪。因此,對生活在環縣的人來說,水,有著觸及生命與靈魂的沉重之痛。
艱辛的找水之路
盼雨望云和靠天吃飯,是環縣人祖祖輩輩默默遵循的規律和無法改變的現實。于是,環縣缺水問題便成了環縣人一直難以破解的老難題!但是,為了解決人畜飲水和農田灌溉,環縣人從來沒有停止過與天與地的抗爭。
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在山川與河谷之間以他們對水和地質非理性的認識曾經大修過一些水庫,在川原區以同樣迫切的心情也搞過打井會戰。曾在全省乃至全國也著名的環縣東風渠就是那個年代的產物。
在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據統計,全縣共建設有各類人畜飲水工程4.1萬處(其中蓄水池8處,土窖3.95萬眼,土井0.16萬眼,可利用的水庫11座)。上述這些供水工程建設標準低,無配套設施,供水水質差,老化滲透,容易毀壞甚至報廢,供水達不到安全飲水標準,僅僅解決了當時10.5萬人和3.4萬頭(只)家畜的飲水困難。還有12.8萬農村人口的飲水問題得不到解決,更談不上飲水安全的問題。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后期,國家實行了多種扶持政策,先后通過“兩西”建設、“老區”建設、以工代賑、人飲專項和病區改水等項目的建設,多渠道予以投資,從打土井土窖到修建水泥窖、砼蓄水池,修建各種供水設施和采取淡化水質等措施來解決農村供水問題。據統計,到1990年,環縣農業人口27.8萬人,累計打水窖6.87萬眼(其中十幾年來新打2.9萬眼),建成苦水淡化工程一處,解決了14.6萬人的飲水困難。
進入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期,隨著生態環境的破壞和全球氣候的變暖等因素的影響,環縣缺水的現象越來越嚴重,生活在高氟區的群眾仍然遭受氟癥之苦。加之環縣又是慶陽市惟一受到騰格里和毛烏素兩大沙漠嚴重侵害的縣,由于生態環境人為因素的破壞和無節制地索取,使全縣沙化面積達到2100平方公里,荒漠化面積達到5400平方公里,水土流失面積達到9215平方公里。縣境內858萬平方公里天然草場的產草力嚴重下降,而人工草場留存面積又不足30萬畝。1991年,國家將環縣列入沙漠化治理范圍,盡管全縣在治沙工作中付出了艱辛的努力,但畢竟因起步太晚,效果極為不明顯。不久,國家對全縣水泥窖配套了砼集流場,相對提高了農村飲水衛生標準,先后實施了揚黃第一期工程、100多處小型灌溉工程,1.9萬處“121”雨水集流工程,水窖累計達到16.2萬眼(其中新打9.4萬眼),新打小型小電井0.35萬眼,修建砼蓄水池200多座,苦水淡化站三個,上水工程三處。與此同時,1992年7月至1996年5月,國家投資“兩西”建設資金4500萬,完成了揚黃第一期工程,實現了“水通甜水堡,部分發揮效益”的階段性目標,給環縣人民帶來對美好生活的期望和一線生機。從1995年開始,全縣以山區人畜飲水困難戶為重點,國家投資實施了1.9萬處“211”雨水集流工程(其中新建水泥窖4.6萬眼,抹砌集流場204萬平方米,發展庭院經濟2.12萬畝,節灌面積0.8萬畝)。這一工程的實施,不但有效解決了1.9萬戶農戶10.3萬人、18.6萬頭(只)家畜的飲水問題。同時也為解決環縣旱區群眾的缺水之苦和雨養農業找到了一把“金鑰匙”,走出了一條“集蓄雨水——節水灌溉——錢糧雙增”的脫貧致富新路子。據統計,1999年底環縣總戶數7.2萬戶,總人口33.5萬人,農村水窖達到17.7萬眼,農村戶均達到2.5眼,砼蓄水池210處,苦水淡化站三處,集中上水工程三處。在雨水正常的年景情況下,環縣已初步解決了人畜飲水困難問題。
2000年到2003年底,國家總投資4978.43萬元在環縣實施了“人飲解困”、“母親水窖”、“病區改水”等項目,建成集雨補灌水泥窖4.2萬眼,水泥窖配套集流場1.2萬處,氟病改水工程0.35萬處,150立方米的蓄水池42座,1000立方米的蓄水池兩座,機井七眼,上水工程兩處,可以解決了農村7.5萬人的飲水問題,使農村人飲工程有了一定突破性的進展,降低了飲水型地方病的發病率,促進了經濟社會全面提速發展。
環縣人民缺水的切膚之痛,時時刻刻牽動著各級黨委、政府領導和干部的心。多年來,為了改變環縣人民的生活生產條件,各級黨委和政府從多方面動腦子想辦法解難題,給予了極大的關懷和支持。但由于自然條件的制約,環縣的人畜飲水困難一直未能得到徹底的解決。
人畜飲水工程的實施,舒
展了環縣人一雙雙緊縮的眉頭
沉甸甸的歷史和活生生的現實一再提醒我們:水,是活力之源,是生命之源;干旱,則是貧困之源,是蠻荒之源。只有留住水,才能擺脫貧困和蠻荒;只有留住水,才能解決生存的資源和發展的希望。
誰知老天爺是殺人不眨眼呀!從2004年9月開始,不幸的環縣卻發生了一次70年不遇的特大旱災。從2004年9月下旬到2006年底,兩年零三個月總降雨量僅為712.8毫米,特別是2006年旱情尤為嚴重。據統計:降水量少、氣溫高、受災面積大和冬季地表無凍土等指標均突破歷史記錄。具體表現是部分塘壩干涸,溪水斷流,井水、泉水水位急劇下降,大部分農戶的水窖里無水,靠遠距離拉水維持生活,全縣有四萬農戶、23.4萬人飲水發生了嚴重危機,鄉村民間水費曾高達120元/立方米。
環縣缺水嚴重的現實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關注。新華社一篇《甘肅環縣遭遇特大旱災群眾飲水告急》內參得到溫家寶總理高度重視,并做出了重要批示,省上領導相繼做出安排。2006年6月25日,慶陽市委、市政府在環縣召開動員大會,全面部署人飲工程建設,剛剛到任的市長張智全親自掛帥主抓。這是一項“生命工程”,省委、省政府把這項工程作為當年全省為民辦實事的五件大事之一,必須邊建邊做邊研,省相關職能部門都必須讓路先建。市委、市政府把此項工程作為“全市的頭號民心工程”,一次預借2000萬元作為啟動資金。社會各界也紛紛伸出援助之手,長慶油田一次捐款3000萬,兄弟縣市捐助80萬,各行各業個人陸續不斷地捐款。長慶油田出動車輛200多輛車送水30多天,隨后蘭州軍區派出40輛軍用車為環縣北部13個鄉鎮群眾送水40多天,市直幫村單位捐資捐物救災。
2006年7月11日,縣北人飲工程建設全面啟動,縣委、縣政府把這項工程稱作“政府的民生工程”“干部的良心工程”“群眾的救命工程”,采取嚴厲的組織措施和嚴格的責任措施,發動了環縣歷史上最大一次社會總動員。被稱為當今的環縣“山城堡新戰役”。工程實施期間,每天有六萬名群眾、4000名技工、1000多名干部、2000多臺各種車輛,奮戰在環縣北部6000多平方公里的戰場上。2007年,對于剛實施和完成了“人畜飲水工程”的環縣北部群眾來說,吃水有了一定的保證。可是,對環縣中南部的群眾來說,卻是仍然遭受著不能承受的生命之痛,真是苦不堪言啊。2007年5月,人民日報記者采寫的《甘肅環縣持續干旱群眾生產生活困難》的內參又一次得到回良玉副總理的高度重視。當月,省委書記陸浩一行來環縣視察旱情時,對縣北人畜飲水工程建設和發揮的效益給予了充分肯定,并對環縣提出解決中南部人畜飲水工程建設給予了大力支持。8月22日,縣上根據在縣北人畜飲水工程建設中的好經驗和好做法,高標準、高質量和快速度規劃和推進了解決1.8萬戶群眾、8.13萬人的安全飲水和中南部八鄉鎮的縣南人畜飲水工程,又一場環縣的“山城堡新戰役”再次打響了……
從2006年到2008年,歷時兩年多時間,環縣人畜飲水工程場窖建設整體推進,建成了集流場4.2萬處、水泥窖4.4萬眼,戶均一口水泥窖,已基本解決了全縣21個鄉鎮、246個村、4.4萬戶、22.73萬人的人畜飲水的困難,從而舒展了環縣人一雙雙緊縮的眉頭……
環縣甜水鎮魯掌村是當地出了名的貧困干旱村。世世代代,全村200多戶群眾僅靠一眼麻水井來維系生產和生活。有朝一日能喝上一口清涼的窖水,便是村子里群眾多年來的夢想。自從“人畜飲水工程”的實施落戶后,這個夢想就變成了現實。環縣甜水鎮魯掌村殘疾村民殷兆榮對來訪的筆者興奮地說:“現在,家家戶戶都有了能收30多方水的水泥窖,村民們不但解決了困擾他們幾輩子的吃水問題,還可利用多余的集流雨水發展庭院經濟和農業灌溉。”對此,他還來了一段順口溜,來贊揚“人畜飲水工程”:“今日開出‘幸福泉,農民用水真方便。富民政策到鄉間,個個喜得笑開顏。清清窖水甜又滿,還能澆上蔬菜園……”
小南溝鄉天子渠村村民汪虎珍家就是這次環縣4.4萬戶“人畜飲水工程”的受益者之一。他對筆者說:“今年我73歲了,我的大半生最頻繁的勞動就是馱水、擔水。”在他記憶中,他們家有一口閑置的干土窖,根本無法蓄水,吃水一直在溝里擔,他家向東南五公里處的賀家山有眼苦泉水,附近三個村1000多口人都在此吃水。有水的時候,家里必須由一個丁壯勞力拉著毛驢馱水,水緊張的時候,無論冬夏,群眾搶著就整夜排隊等水。誰知泉水也看老天的眼色,天旱的時候,泉水也就干枯了,他們就要到20外的小南溝村豐臺岔組蔣莊或者30里外的劉廟莊馱水,每次雞叫出發天黑才能回家。如果這兩個地方還沒有水,他家就掏高價到60多里外的虎洞鄉有水源的地方去買水,每方水拉回家里能花費百元左右,一方水最多能用半月。以后村上開始打膠泥窖,動員群眾冬天蓄冰雪“備春荒”,老汪一家人慢慢地把膠泥窖當作吃水的依賴。包產到戶的時候,我家分到一口膠泥窖,算是當時最好的家當了。1996年,環縣實施“121”雨水集流工程中,老汪家首當其沖,打了兩口水泥窖和90平方米的集流場,自此他們一家人沒有到遠路拉過水。2006年,他家又爭取擴建了原來的集流場,新打了兩口20多方的水泥窖,老汪說:“今年秋季雨水好,我家的四口窖都收上了水,三年不下雨也夠用。”
從虎洞、毛井到小南溝,從山城、甜水到南湫,環縣北部各鄉鎮的群眾都說,前年政府實施的人畜飲水工程好。當地的群眾,便交口稱贊“人畜飲水工程”是“愛心窖”、“救命窖”和“幸福泉”。在去南湫鄉華兒山村采訪路上,筆者遇到環縣甜水街村賈溝泉組村民張治武,當一提起“水”這個話題,他像吟詩一樣,便說了起來:“二十年前找水困難大,馱水要到石梁洼。石梁洼啊那個路程大,來回總有十七八。石梁洼的泉子余紅井的井,馱水排隊把水等……”。他越說越有勁了,一邊回憶,一邊對筆者說:“蹲點干部心腸好,家家戶戶把路跑。沙子水泥一起保,只嫌群眾水窖少。全民動員打水窖,不虧是群眾致富的好領導……”在洪德鄉河連灣村南街組解志遠家的水窖前,筆者打上一桶水,清澈見底,嘗一口,涼爽甘甜。他對筆者高興地說:“下雨蓄到窖里的水,可都是天上的水,沒有一點污染的,喝起來像礦泉水一樣甜哩。”指著前年打的兩個能蓄水60多方的水窖,他興奮地說,自從實施了“人畜飲水工程”后,自家不僅度過了水荒,還建起了一座小暖棚,用窖里的水飲用、澆菜,發展精細農業。
如今,“人畜飲水工程”的勝利竣工和完全實施,使環縣人的吃水問題已得到了基本解決,并為群眾提供了足夠的衛生、潔凈的生活用水,提高了群眾的生產生活質量和健康水平,使大批農村勞動生產力從水的困境中解脫了出來,全身心地投入到增收創收上,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逐漸向小康水平邁進。
環縣人仍然走在找水的路上
為了使環縣人民生活水平早日能達到并實現小康水平,必須使社會經濟文化等各方面得到全面提速發展。社會經濟文化等各方面要得到全面提速發展,環縣人必須走新型工業化之路。前些年,經眾多媒體的熱炒,全省人都知道慶陽煤炭預測儲存量占甘肅省煤炭預測儲存量的94%,石油、煤炭開發潛力巨大。環縣沙井子中部煤田地質詳查和劉園子煤田地質勘探后,獲得煤炭地質儲量20.4億噸,比原預測高出近30%;甜水南部煤田地質詳查初步報告地質儲量2.6億噸。據慶陽市原地礦局“全市固體礦產資源評價”預測,環縣境內總儲量684億噸,占全市的52%。對長期處于落后貧窮和經濟不發達的環縣人來說,他們從心底里感到由衷地高興:一塊塊“黑金子”埋在自己的足下,這是上蒼對環縣人的憐憫和眷顧。但是,一個不能回避的現實問題又出現在我們的面前:石油和煤炭的開發需要大量的可用水資源。據有關專家的預測:到2010年慶陽市缺水0.23億方,十年后缺水2.2億方,二十年后缺水可達到4.36億方。對歷來短雨缺水的環縣來說,可利用水資源的匱乏程度是難以想象的,因而仍然是制約環縣今后經濟發展的瓶頸。
思路決定出路,奮斗決定成功。嚴重的水資源形勢迫使環縣人不得不做出超常的努力和超前的思考。縣委、縣政府經過多次召開各種會議商議和研討,初步形成并達成了一定的共識:要堅持以科學發展觀為指導,以建設節水型社會為目標,“天上水、地表水和地下水”三水齊抓,“大中小”工程互相結合,“蓄引提調”四措并舉的一個新的治水思路。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據悉,經過環縣、慶陽市乃至全省各級黨委、政府強烈呼吁和積極爭取,革命老區群眾翹首以盼的生命工程——陜甘寧鹽環定揚黃續建工程被國務院批準,并立項實施。工程總投資12.53億元,其中我市投資4.67億元。工程建成后,將有效解決環縣干旱地區人畜飲水困難的問題,受益群眾達18萬人,并為環縣及南部接壤的慶城縣工業用水提供戰略可用性資源。筆者近日又獲悉,2009年4月17日,鹽環定揚黃續建甘肅專用工程開工奠基儀式在環縣洪德鄉張南灣組揚黃續建工程注入式水庫庫址舉行!這標志著老區人民翹首以盼的生命工程——鹽環定揚黃續建甘肅專用工程正式進入建設階段。總投資4.67億元的揚黃續建工程供水主管線從一期工程六號隧洞延伸至環縣縣城,全長74.3公里;東西向分設三條支管線,全長119.7公里;新建70萬立方米水庫一座,水處理廠五座,加壓泵站13座,新建鄉鎮調蓄池容積4.35萬立方米。
我們相信,環縣的水利工作正在闊步向前,使環縣缺水的歷史能早日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我們也有理由相信,陜甘寧鹽環定揚黃續建工程一定能保質保量地完成并能惠澤環縣人民群眾,讓環縣的明天更美好!
2008.12——200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