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狼

童錫鈞

一

山里已經多少年見不到狼了。

今天,烏那坎又看到了那只年輕的公狼,它十分健壯、兇猛,左腿上有一片白毛,烏那坎給它起了個好聽的名子:銀爪。

烏那坎第一次看到“銀爪”,是在一個山谷里。當時,那里聚集著五只狼。兩只大的,三只小的。“銀爪”是小狼中的一只。本來,那天烏那坎是想找回兩只失蹤的山羊,一個人騎著馬走進了山谷,不知不覺來到一個很陌生的地方。突然,他騎來的馬兒驚恐地向后退縮著,他感到一定發生了事情,這匹馬是有名的蒙古馬,它要是驚慌了,一定有很可怕的東西存在。“吁!”烏那坎低聲吼道。馬兒仍在后退,烏那坎只好解下它的韁繩任由它跑開,他知道它會在某個地方等著自己。

這時,烏那坎看到了狼,而且是五只!可以確定:這五只狼是一個家庭,它們并沒有發現藏在土坡后面的烏那坎。

狼群就要走了,它們待在那里是為了等待一只小狼站起來,那只小狼瘸了一條腿。兩只大狼耐心地等待著,烏那坎發現“銀爪”慢慢向自己藏身的地方走來,想必它嗅到了什么。幸虧,它的母親長嗥一聲止住了它的腳步,母狼是謹慎的,它就要失去了一只小狼了,它不想再失去一只。

就在這時,烏那坎看到了令他驚詫萬分的一幕:他看到“銀爪”突然鉆到瘸腿小狼的肚子下面馱起了它,這一點母狼也沒有想到,老公狼對“銀爪” 贊許地齜了齜牙齒,它們一家竟在“銀爪”,這頭只有一歲大的小公狼帶領下向山谷里走去。令烏那坎吃驚的是:這頭小公狼竟有這樣的決斷力,也只有它嗅到了自己的藏身之處。盡管這是烏那坎第一次看到它,心里已下了決斷:今后統領群狼的,一定是它。雖然它還沒有長成。它已具備了首領的氣質。

不知怎的,烏那坎竟對“銀爪”產生了畏懼感,不論是它兇猛的身姿,還是它的機敏強勁,只有它發現了他,可是,只為了它還太小,沒有狼肯聽它的,這樣,狼群才沒有發現他。

為了脫離險境,“銀爪”很快便想出了辦法,它用身體馱起了瘸腿小狼,帶領狼群走開了。顯然,老母狼和老公狼都認可了它的作為,默默地跟著它離開了,它們也想盡快離開這里,它們卻想不到:狼也可以馱著狼走。

烏那坎第二次看見“銀爪”是在幾個月后,那天,家里又丟了幾只羊,他心里依稀覺得一定和“銀爪”有關,有心不去管它,妻子卻逼著他一定要找回那幾只羊。他沒有辦法,只好又往山里走了一趟。這一次,讓他看到了無比精彩的一幕。

二

他又看到了狼群,只不過這次看到的要比上一次的頭數多得多,大概有十幾只。同時,他也看到了“銀爪”。當時,它正在和一頭老公狼惡狠狠地對峙著。

幾個月不見,“銀爪”又長大了許多,雖然體形比老公狼要小一些,卻是比其他的狼要高出一截。這時,“銀爪”回了一下頭,像似察覺了什么。那只有短短的一瞬間,老公狼突然發起了攻擊,從坡坎上一躍而起,一口咬住了“銀爪”的脖子,猛的把它摔倒在地上。

“銀爪”拼命地掙扎著,爪子用力蹬抓老公狼的肚腹,卻是無濟于事,它的要害被老公狼咬住,一時很難翻過身體。眼看就要喪身在老公狼的利齒之下了。

烏那坎知道:要是“銀爪”的傷口得不到及時處理,它很快就會死去。就趁著老公狼帶著狼群退回山谷的空當,悄悄走到“銀爪”跟前觀察它的傷勢。這一看讓他吃了一驚:想不到老公狼的牙齒經過十幾年的磨礪依然尖利,幾乎咬穿了“銀爪”的脖子,血仍在不斷地涌出來。

烏那坎有一些家傳的秘方,認得許多治傷療疾的草藥。當下烏那坎找了幾根草藥,砸爛了敷到“銀爪”的傷口上。家傳秘方果然不同凡響,“銀爪”傷口很快不再流血了、凝結了。烏那坎擔心“銀爪”躺在這里被人發現,或是被什么動物吃掉,就抱著它走到一處草深林密的地方放下。想不到它竟有百十斤,累了烏那坎一身汗。

烏那坎安頓好“銀爪”后,準知道丟失的羊被狼吃了,回家對妻子謊說找遍了山谷草原,沒有找到失蹤的羊。對此,妻子雖然心疼卻也沒有辦法。

許多天了,牧民的羊在不斷地丟失,這種現象過去是很少見的,讓牧民們開始懷疑山里有了狼。已經有人到山里去了,可是,他們一無所獲,沒有人看見狼群。但這仍讓烏那坎擔心,他怕萬一哪天有人被狼吃掉或打死了狼,這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結果。他想盡快把山里有了狼群的事報告上去,快些在這里建立保護區,保住這群多少年難得一見的狼。

誰知,這時,烏那坎家出了事,讓他無法去州里報告這件事。

烏那坎自小沒了父母,哥哥把他養大的。后來,哥哥為婚事得了精神病。整天亂跑,就在烏那坎要去州里報告時走丟了。烏那坎千辛萬苦、歷時一個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哥哥,可是,他找到的只是哥哥穿的衣服和一堆白骨。烏那坎在哥哥的尸骨上找到了狼齒的痕跡。狼吃掉了烏那坎的哥哥。這讓烏那坎改變了主意,他要找到那只吃掉哥哥的狼,親手殺了它,為哥哥報仇。這時,他已被仇恨熏紅了眼睛,顧不了其它的了。而這時,山里有了狼群的消息終于被人知道了。

三

消息也傳到了州里,政府派來了許多人,有官員、有公安,還有科學家。就要在這里建立保護區了,可是,還牽涉到許多實際問題,一時定不下來。烏那坎抓住這個空當跑進山谷里去了。

多年前,烏那坎就是個出色的獵手,從來不發空彈的。后來,山里的動物越來越少了,國家也明令禁止了狩獵,烏那坎的獵槍也交了上去。但他還會制作弓箭,那也是致命的武器。這天,烏那坎帶了干糧、飲水和弓箭進了山谷。他決心搶在國家建立保護區之前殺死那只吃人的狼。

烏那坎又走進了那個崎嶇的山谷,這里人跡罕見。山里人常說:最識得山路的人一是挖參、采藥的;再就是獵人了。烏那坎兩樣都是,所以,他對這里的一切幾乎了如指掌。但他不知道不久前這里發生了山洪,洪水讓許多地方改變了,有的地方連他也認不出來了。

最后,他迷路了。

作為熟知老林秉性的人,烏那坎知道在山林里迷路的后果。但他并沒有驚慌失措,他用匕首每走幾步便留下一個記號,可是,當他發現轉了幾圈又回到出發點時,禁不住有些驚慌了。就在這時,他聽見了一聲狼嗥,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天漸漸黑下來,山里的夜是異常恐怖的。烏那坎在黑暗里看到許多綠瑩瑩的小燈籠,他知道那是狼的眼睛在發光。小燈籠竟有二十幾對,烏那坎有些吃驚:想不到狼群發展的速度如此之快,這才一年多點的時間哪,它們竟發展出幾個狼群了。

隨著狼群的慢慢逼近,烏那坎也一點點向后退去。就在他快要靠近一棵巨樹時,身后突然發出一聲低沉的吼叫,一股腥臭的氣味傳過來,烏那坎聽出來也聞出來了,那是一只成年公熊發出的,可是,他不敢回頭,面前是二十幾只蓄勢欲發的狼,他稍有松懈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突然,就在黑熊已向烏那坎揮起巨掌時,斜刺里躍出一頭灰狼,猛的將烏那坎撲倒,也正是在這時,黑熊的巨掌從烏那坎的頭頂上掠過,帶起一片“嗚嗚”的風聲。

“銀爪!”夜色里,烏那坎看到把自己撲出熊掌之下的正是“銀爪”。此時,它已重新躍起,咬住了黑熊的咽喉,其他的狼也一擁而上,拼命地撕咬黑熊。撕咬聲、怪吼聲混雜在一起,讓靜寂的夜充滿了恐怖。

戰斗仍在繼續著,黑熊發起威來不可小覷。只見群狼一只只被它巨掌擊飛,又一只只撲回它的身上不斷地撕咬,讓烏那坎看到了什么叫“好熊架不住一群狼”。黑熊的反擊漸漸減慢了,原因是它的四肢上掛滿了狼,“銀爪”的利齒一直死死地咬在它的咽喉上,此時,黑熊已是傷痕累累,全身血流如注,終于,它再也支持不住龐大的軀體,小山一樣轟然倒在地上。

這一戰以群狼的勝利而告終?？墒?狼群的損失也是巨大的,七、八只狼被黑熊的巨掌擊碎了腦袋、身體,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銀爪”顯然已成了群狼的首領,它昂起頭長嗥著,好像在哀悼死去的狼,也像在慶祝得來不易的勝利。

烏那坎終于找到了出去的路,“銀爪”將他撲倒的地方就是他遍找不到的出路。他無法再去殺那些狼,是它們從熊掌之下救了他,也讓他找到了哥哥的死因:哥哥是被這只黑熊坐死的,熊是不吃死人的。尸體被狼吃掉了,黑熊才是殺死哥哥的兇手。

四

科學家們找到了烏那坎。不知誰看到了烏那坎去過山里,不知誰把烏那坎哥哥被狼吃掉的事告訴了科學家。科學家們準備抓回一只野狼搞科學研究,他們不知道這突然出現的狼是什么種系,他們想弄清楚它們從哪里來。

烏那坎愿意政府在這里建立保護區,卻不愿意帶著科學家去抓自己的救命恩人,最后,在科學家們保證不傷害狼的前提下,為了長遠利益,烏那坎答應帶科學家們找到狼群出沒的山谷,其他的事一概不管。科學家們答應了。

經過一番跋涉,烏那坎和科學家們來到了那個山谷。這次,烏那坎做好了準備,進入谷地就開始留下記號,確保不再迷路?？墒?山谷里雜木叢生,像一個碩大的棋盤,科學家們發現了狼糞、狼毛,那種興奮像找到了寶藏,烏那坎也高興得忘了留下記號,最終,他們還是迷了路。

在大山里迷路是最可怕的事情。這一點烏那坎最清楚不過了。他仔細地回想著一切可以找到出路的細節,卻一無所獲。他很后悔帶科學家們到這里來,但他知道這都是正當的。國家要在這里建立保護區,當然要知道自己保護的是什么,有多大價值,這些都需要調查。

天黑下來,烏那坎點起了火把,他知道:在黑夜里任何動物都是怕火的,也包括狼。他仍在做最后的努力,要找到出去的路。

這時,遠處傳來一聲狼嚎,烏那坎聽出來,那是“銀爪”的聲音。因為,那聲音里含著一點蜿蜒的尾音。

“狼來了!”一個科學家驚恐地喊道。烏那坎卻欣喜地叫著大家:快!往那個方向去!是“銀爪”在給咱們引路!

狼會給人引路?科學家們沒一人相信。但他們卻跟著烏那坎向那個方向慢慢的走去。

“銀爪”不停地嚎叫著,烏那坎他們已經離開那里不很遠了。終于,烏那坎看到了挺立在小山坡上的“銀爪”。烏那坎一行人走出了那片錯蹤迷幻的叢林。

“銀爪”停住了嚎叫,看了烏那坎一眼,飛快的從小山坡上消失了,“快追!”一個科學家喊道。烏那坎卻站立不動。雖然此時他們離開“銀爪”消失的地方只有幾十米距離,追上去沒準就會發現狼群。烏那坎卻不想這樣做了,他轉身向山外走去?？茖W家們在山里離開烏那坎是寸步難行的,烏那坎這樣做并沒有違背諾言:只帶他們找到狼群出沒的山谷,其它的一概不管?，F在,他們看到了狼,也到了狼群出沒的山谷,烏那坎的使命完成了。

沒辦法,科學家們只好跟著烏那坎向山外走,剛剛經歷的一切實在令他們恐懼和新奇:一只狼竟會給迷路的人指路?這是多么令人匪疑莫思的事啊!他們不停的詢問烏那坎:這是為什么?烏那坎只是不說,被問得沒法了才說一句:我救過它!科學家們相信了:狼的習性中有一條,那就是忠誠,它們對于對自己有過恩惠的動物很有感情,甚至以命報答。他們順利的走出了山谷。

烏那坎發誓:再也不去打擾“銀爪”它們,也決不允許其他人傷害它們?？墒?不久,他就自己打破了這個誓言。

五

科學家們在那之后又去了幾次山谷,卻再也沒有見到狼。甚至連狼的遺留物都沒有找到,好像那些狼根本就不曾存在過,如果不是先前曾找到過狼的痕跡,如果不是那天夜里他們親眼看到一只狼把他們引出迷途,他們一定不會相信這里出現過狼。

又十幾天過去了,沒有人再看到狼群,也沒有再發生羊丟失事件?？墒?烏那坎卻相信:他的“銀爪”還帶著它的狼群生活在山谷里,只是隱密得不被人們發現罷了?？墒?它們吃什么呢?這些年,山里的野兔、山雞等小動物早被人們打得差不多絕種了,那頭黑熊是從那里來的倒是個謎。不過,烏那坎想:既然山里那么廣大,就一定還有人們所不知道的世外桃源存在,“銀爪”它們一定好好的在那里生存著。

沒有人知道“銀爪”和它的狼群在這些天里遭遇了什么,就在“銀爪”給烏那坎引路的那天夜里,幾個偷獵者在“銀爪”離開的路線上設下了陷阱和捕獸夾,“銀爪”嗅出了捕獸夾卻掉進了陷阱。被他們賣到一個收購猛獸的窩點。

窩點有一套專門對付猛獸的辦法,他們用牛皮繩捆住了“銀爪”的四肢,把它放進木屋里,外面還攔了許多道鐵絲網,這樣,就算“銀爪”再兇猛也難以逃脫。可是,讓那些人想不到的是:“銀爪”清醒后,竟在夜里他們都睡熟了的時候,咬斷牛皮繩,撞破木門,身上帶著幾根掙斷的鐵蒺藜逃之夭夭。木屋內外到處都留下了“銀爪”流出的血,顯然,它已受了重創。此時,“銀爪”離開它的山谷已有幾百公里之遙了,不知它該怎樣逃回去。

這時,科學家們已經離開了,在這里建立保護區的計劃也因為沒有找到野狼而停止了。牧區里開始傳播一種怪異的疾病,人得上了吐泄不止,高燒胡語。烏那坎的妻子也得上了。烏那坎知道有一種草藥可以治好這種病,為了解除牧民和妻子的病痛,無奈之下他只好破了自己的誓言,再次去到山谷里采集草藥。這次,他還是一個人,又碰到了剛剛逃出魔掌歸來的“銀爪”。

“銀爪”還沒有找到它的狼群,它又掉進偷獵者設下的陷阱里。

陷阱很深,所幸不是“臟阱”,下面沒有埋設竹扦、利刀等物,就是這樣對于受了重創的“銀爪”來說也不啻雪上加霜,這一摔讓它動不了了,它陷入了絕境。還好,就在這時,烏那坎趕到了。

烏那坎采集草藥路過這里,發現了這個新設的陷阱,也看到了陷阱邊上狼的足跡,他沒有想到掉到里面的會是“銀爪”,但他從爪印上看出:這是一只很大的狼,同時,這只狼受了重傷。烏那坎是很痛恨偷獵者的。就象他名子的含義一樣,烏那坎是個很正派的人,國家不提倡什么,他就不去做什么。國家提倡保護野生動物,他就棄獵為農、為牧,再也不提狩獵二字。而且,即便是在他以獵為生的日子里,他也從不設陷阱、捕獸夾這些陰損的機關,而當時被這些東西誤傷的人不在少數。所以,今天他在這里又看到了這種東西,不由得氣上心頭,就把頭伏在陷阱的破洞處向下看了一眼,心想若是真的陷住了什么動物,就想辦法把它救出來,再把陷阱填上,不讓偷獵者得逞。

烏那坎看到了陷阱下奄奄一息的“銀爪”。奇異的是:生命垂危的“銀爪”仍然認得烏那坎,竟艱難地向他抬了抬腦袋,口里發出低低的“嗚嗚”聲。烏那坎猛然看到救了他兩次,讓他牽心掛肚的“銀爪”,此時躺在陷阱下遍體傷痕、血跡斑駁,眼里幾乎掉下淚來。

可是,怎樣才能救出陷阱中的“銀爪”呢?烏那坎倒是能下到底下托出“銀爪”,可是,還是擔心它會傷了自己,他拿出一根繩索,在一頭打了一個結,扔下去,讓“銀爪”用嘴咬了,然后,一點點把它拽出了陷阱。

烏那坎就近找了一些草藥,砸爛后敷到“銀爪”的傷口上。時間不長,“銀爪”清醒了,慢慢向烏那坎欠了欠身子,又躺了下去。它重傷之后身體還很虛弱。烏那坎拿出背包里的牛肉脯放到“銀爪”的嘴邊,“銀爪”睜開眼睛看了看烏那坎,竟然放心地大嚼起來,不一會便吞下了足有三、五斤的牛肉脯,一下子變得精神起來,身子掙了掙站起來,昂著頭又恢復了王者的風范。它仰天發出一聲長長的嗥叫,烏那坎知道這是它在呼叫同伴,便想離開這里,誰知,“銀爪”竟然咬住了他的衣服,讓他動身不得。

烏那坎嚇了一跳,但從“銀爪”的眼里沒有看到敵意,就站住腳步等著“銀爪”下一步的動作?！般y爪”見烏那坎停下了也松開了烏那坎的衣襟,一人一狼靜靜地站在樹林里動也不動。

不久,樹林四周響起沙沙的聲響,烏那坎憑借以往狩獵的經驗,知道這是周邊散落的狼群聽到“銀爪”的呼喚趕來了,心里也有些害怕,但“銀爪”一直用堅定的目光看著他,好像在告訴他不要害怕,烏那坎索性橫下心來,等著即將發生的任何事情。

狼們聽到首領的召喚又聚到了一起,大概有十幾只之多,但它們都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以為它們的首領被“兩腳獸”擒獲了,一時不敢向前靠近,散集在烏那坎和“銀爪”的周圍,豎起耳朵、齜出門牙,背毛立直、弓起腰背發出低低的咆哮。它們在等待首領發出攻擊的信號,一旦首領號令發出,它們就會像十幾只利箭射到烏那坎的身上。然而,意外發生了,平時威嚴的首領突然一反常態,搖擺著尾巴,伸出舌頭,碩大的頭顱在“兩腳獸”的腰腿間拱了拱,向群狼發出“嗚嚕?！钡穆曇?狼兒們聽懂了,知道這是取消攻擊的意思,也知道這是叫它們從今以后不準向這個人發起攻擊。

烏那坎也被“銀爪”的親昵動作感動了,禁不住伸出手輕輕為“銀爪”撫平被血跡粘合的背毛,“銀爪”沒有反抗,竟在草地上趴了下來,任由烏那坎捋順背毛,群狼也在四周趴伏下身體,靜靜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這是一幅多么和諧的人與動物相棲的場景啊!多少年來,我們不是一直這樣企盼著嗎?!

終于,“銀爪”帶著狼群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烏那坎也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山林。

烏那坎在回家的路上決定了:以后他不會再離開這里,不會再讓“銀爪”們受到惡人的騷擾?？墒?當他回到家里,妻子卻告訴他:州里剛剛來人找過他,因為又有人發現了狼。

第二天,烏那坎早早地去了州政府,他想好了:狼是受國家保護的動物,僅靠他一個人是保護不了的,他要把一切都報告給州里,讓狼得到應有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