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花

青蘿拂衣

風信子開花了,一柱粉紅,一柱純白,兩根花柱上擠擠挨挨豎滿了小花。伏在案頭凝視,一時有些恍惚。最初看到它的名字,是在學生時代。在一種以花語來揭示人的性格、品性的卡片上,一朵淡青蓮的花,朝著風吹來的方向靜默守候。

舊年四月去觀郁金香展,踏卵石小徑,登古色木橋,忽聞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循香踱至,一方幽雅的青蓮色,一方素潔的白色呈現面前。近看銘牌,確信這就是少女時代夢中的風信子。

我去得晚了些,已錯過風信子最好的花期,不少已顯現凋萎的老態,白色花瓣微微泛黃,有幾片落在地上。揀幾瓣放在手掌里,一路馨香。

賞郁金香卻無意見到了風信子。走出鮮花港,腦海中是風信子的身姿,空氣里是風信子的幽香。我問親人,怎么風信子香到外頭來了?哪里有哦,眾親笑我。

賞完花出來的游人大多手提著從售花亭買來的盆花。我一盆盆的看過,沒有風信子。正猶豫要不要到售花亭瞧瞧,小侄子從車窗內伸出腦袋沖我大嚷:阿媽!阿媽!(他還不會叫姑媽)呵,笑得像花一樣好看的小臉蛋!我飛快地轉身沖上車,抱住他使勁地親了又親?？蓯鄣挠H人、閑暇時光還可以來看看心儀的花朵,生活雖平淡我亦知足。我捉著侄子粉嫩的小手,一起向窗外揮揮手。

08年剛來,那張叫人一想起就覺得心頭暖暖的小臉蛋卻突然地、永遠地消逝了。死寂的河塘邊,一雙小手曾經伸出去,他想摸摸游泳的魚兒……河塘托不起他花蕾一樣幼嫩的身體。一朵小花倏然凋零,頓感風雪漫天輕揚。幾天之后,隨車代他父母去送他的師公師婆。車至樓下,師公師婆定要我上樓喝杯茶再走,盛情難卻。

臨走之際,無意瞥見窗臺的一盆植株,正在生長的碧青葉子,與蕭條的冬天格格不入。凝神中,師公輕聲道,這是風信子。風信子!我電觸一般收回了目光,我不要憶起舊年的彼時彼刻!那張像花一樣的臉!

因為我的凝神,師公將窗臺的風信子送給了我。窗子靠近師公家的香臺,時久日深,盆內的花泥被熏染了,散發著幽馥的檀香味,齊整的葉片在淡淡陽光射來的車窗底下,一半明亮,一半陰郁,綠得純粹又極其肅穆。歲月更迭,而我已然回到了原點,回到了舊年看花的四月。這一切不知道是天意還是巧合。

此刻,午后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紗幔流瀉,輕撫花瓣,無聲地溫暖每一朵花,每一顆心魂?！坝谇f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上,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好遇上了?！蔽腋兄x時間無涯的荒野上,讓我遇見兩朵小小的花兒,即便稍縱即逝,我仍要感謝他們給過我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