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燕 寧 馨
“我是一只為愛而生的候鳥,不停地遷徙,卻找不到溫暖的依靠。10年了,舞臺上的微笑,背后的苦澀,掩飾不了。愛情在哪里呢?我不曾感覺到,過了今天,我也不想知道。愛,非我所能,因此絕愛……”這是2006年12月22日我寫下的絕愛書。
難了紅塵,絕望時走來代理男友
1996年,因家窮我不得不輟學。1998年夏天,我進入一家馬戲團靠賣藝求生。在那段漂泊的日子里,唱歌、領舞、編排、龍套、伙夫、編劇,我樣樣都干。
2002年正月,我離開馬戲團,回到福建與家人團聚。此后,我在歌廳唱歌,每場唱3首歌能有300元的收入。誰都不知道,在臺上我一遍一遍地抹去麥克風上咳出的鮮血,回到后臺我默默流淚。
2006年歲束,我被確診患上晚期肺結核,當醫生告訴我手術加上后期調理費用大概需要10萬元時,我將檢查結果塞進背包,轉身離去。
病情加重,我常常發高燒、咳血。那幾年我一直在寫懸疑小說,原想把處女作《七根蠟燭》寫完,等到書出版便死而無憾了,但我怕撐不到那個時候。我想到了自殺。
那晚,我獨自一人來到網吧,開始寫“絕愛書”。沒想到,“絕愛書”獲得超高的點擊率,網友紛紛跟帖回復。2006年的平安夜,鄭輝聯系到了我。他說他是懸疑小說評論家,“鐵虎文化”的編輯部主任,他想幫我出版《七根蠟燭》。一開始,我以為他是說笑。告訴他如果是自費出版我沒那個錢。他說是正規出版,絕不自費。于是,我把《七根蠟燭》的樣章及故事梗概發給他。
在以后的聯系中,我談到了過去的經歷、病情、家庭困境等等。鄭輝也說到了他的家庭,他是廣東潮州人,父母雙亡。他告訴我,這個世界上苦命的人有許多,但有的人把痛苦、悲傷藏在內心深處,絕不輕易落淚、哀傷。我們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2007年1月1日,鄭輝告訴我,他看完了《七根蠟燭》,覺得有幾處小地方需要完善,然后他詳細地指導我該如何修改。我深深地感到,他是一個敬業的編輯,書稿投給他沒有錯,也許我的書真的能夠出版了。
我頂著高燒開始修改書稿,書稿全部是手寫,30多萬字堆擠在各種各樣的稿紙上,墨跡化開處,上面滴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無數次我告訴自己,改完書稿的那天,也是我自殺的死期。當我寫完最后一個字時,一陣劇咳,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我昏倒過去,被來串門的鄰家小妹送到了醫院。
2007年“五一”期間,鄭輝正在加班,我在網上問他:“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嗎?”隨后我趕緊解釋,我想找個離開父母去自殺的好理由,由他冒充我的男朋友,帶我離開福州,父母就不會多想了……
沉默了許久,他發來回話:“我很喜歡你,這幾個月的相處,我已不知不覺愛上了你。愛你的與眾不同,你的不落世俗,你的心思純凈。我周圍的許多女孩,一開口不是問月薪多少,就是問是否有房有車,感覺沒有真愛存在。我是真的喜歡你,而不是憐惜你。”
第一次聽見男生這樣告白,心里一陣悸動。可我馬上告誡自己,生命與愛情對于我就像即將燃盡的蠟燭,不可對他再有所奢求。
2007年5月16日,我們第一次見面。鄭輝又驚又喜,喜的是見到了心愛的女孩,驚的是病魔竟將我折磨得如此瘦弱,當時我的體重只有34公斤。鄭輝拉著我的手深情地說,看到我,他的決心更加堅定了,不管怎樣辛苦,他一定要幫我籌到醫療費、手術費,戰勝病魔。我投進他溫暖的懷抱,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會愛上這個文質彬彬的男孩,我只知道,他可以帶我離開福州……
爸爸媽媽分別跟鄭輝聊了很久,希望他以后多多照顧我。我心如刀絞,爸爸媽媽不知道我病情的真相,不知道鄭輝只是我的代理男友,不知道我的離開也許是永別。但我沒有流淚,我記著鄭輝的話:真正苦命的人是不會輕易流淚的,而是把淚水藏在心里。
涅槃重生,病魔擊不跨戀人的心
鄭輝帶我到了廣州,他將我帶到出租屋住下,告訴我:治好病、寫好書,做他的女朋友。我定定地看著他,突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說:“你太投入了吧?表演已經結束了。”
鄭輝認真地說:“當初你提出讓我做代理男友時,我不太樂意,要當也要當個正牌的。我是認真的,我愿意等到你真正愛上我的那一天。”
到了晚上,他把臥室讓給我。我幾次提出要搬出去住,都被他“一票否絕”。他開玩笑說:“如果把你弄丟了,你爹媽非殺了我不可。你就安心呆著吧,我供得起。”夜深人靜,我無法入眠。客廳里的燈光透過門縫照進來,我知道鄭輝在整理我的書稿……
自從把我接到廣州。鄭輝沒去飯店吃過一次飯,沒看過一次電影,被同事取笑為“老摳”,他干脆就用“老摳”做了網名。可每月一發工資。他就買來冬蟲夏草等名貴的補品給我補身子,他掙的錢幾乎都花在了我身上。
2007年中秋節前夕,鄭輝告訴我,《七根蠟燭》已通過出版社的審核,不久就可以出版了。隨后。更多的驚喜紛紛降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對該書進行連播,還有六七家報紙予以連載。一些“粉絲”自封為“夜宵”,紛紛在我的博客上留言。我把稿費全寄給了媽媽,這是迄今為止我給父母最大的一筆錢,也可能是最后一筆了。
2007年中秋夜,微風習習,我們在樓頂賞月。鄭輝突然環住我的腰。深情款款地問:“愿意嫁給我嗎?”我身子觸電一般,猶豫了片刻,甩開他,躲進房里。其實我萌芽的愛苗早已破土而出,但我不敢去喜歡他,愛情對于病危的我只是個奢侈品。想了一夜,我決定離開。第二天,鄭輝買了一捧嬌艷的玫瑰,準備再次向我求婚。當他打開房門。迎接他的是桌上一張蒼白的紙上寫著冰冷的6個字:“我走了,別找我。”小區門口,溫文爾雅的鄭輝歇斯底里地喊著我的名字。
我逃也似地離開廣州。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該去哪里。我想到了潮州。那是鄭輝的家鄉,我要看看那里的山山水水。我走過了湘子橋,走過了開元寺,在開元寺這座古老名寺里,我拜佛許愿,企求家人平安健康,希望鄭輝能找到合適他的女子,然后幸福地白頭偕老。
一天,我打開郵箱,見到了鄭輝給我的留言:“燕,不知道你已飛向何方,但我想,沒有愛的地方,一定沒有溫暖。自從將你帶到廣州后,我就一直在籌集醫療費,原諒我已經將你的病情告訴了你的父母,他們不僅寄回了你的稿費,還把僅有的積蓄都寄了過來。所以,你沒有權利選擇放棄。還有那些熱情的‘夜宵,你怎么能令這么多人失望呢……”
那晚。我又失眠了。鄭輝的話讓我感到了羞愧。我再次拿起筆,開始創作第二本懸疑小說——《貓血》。我想告訴他,我愿做他最溫柔的貓。為他滴盡最后一滴血。這次的創作非常順利,僅兩個月。我就寫完了10萬多字。想起鄭輝說過的話:“把恐懼消化掉,就會變成勇敢的營養”,我決定回福州看望父母。
當我回到家后,鄭輝聞訊趕來,還帶著
他“摳”下來的3萬多元。當他把存折交到我手中時。父母落下眼淚,他們為女兒感到幸福。能夠擁有如此癡情的男人,是我不幸中的大幸。
“燕,治病去吧!”鄭輝滿眼血紅。鬢角長出白絲,一個堂堂男子漢,哽咽著乞求。
“嗯!”我心潮澎湃,從包里取出剛完成的書稿,一頭扎進了他的懷里,“我會好起來的,我以后還要給你寫好多好多故事!”
2007年12月,福建龍巖市第二醫院,我開始動手術。此次手術非常成功。醫生說,僅僅34公斤的身體承受著這樣的疾病,還能堅持到今天,真是一個奇跡。換了別人,恐怕早已沒命了。我幸福地告訴他們:“愛在這過程中起到了巨大作用。”
鄭輝每天在病房里搖晃著手臂“威脅”我說:“怎么樣,我可是這世上最瘋狂的‘夜宵了,你不嫁給我,我就無人可娶啦。”我咯咯地笑著說:“嫁給你可以,但必須在午夜。”
紅燭高照,“午夜新娘”誕下賀歲寶寶
在鄭輝無微不至的照顧下,我的身體漸漸復原,臉色也紅潤起來,創作進入高峰期。在鄭輝的努力下,《七根蠟燭》、《貓血》繁體版相繼由臺灣核心出版集團推出。隨后。我乘勢推出《天劫》、《七殺》,該系列即將打造為國內最長篇幅的懸疑小說系列。
2008年6月30日,我迎來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那晚午夜時分,鄭輝將按照家鄉潮州庵埠鎮古老的風俗,迎娶我成為他的“午夜新娘”——午夜的鐘聲響過,我穿著一襲鮮紅的“上轎裝”,因為娘家在福州,按當地習俗。我靜靜在賓館房間里候嫁。午夜十一時,鄭輝手捧火紅的玫瑰乘車而來。夜色漫漫,鎮上的家家戶戶燃起了紅燈籠、點上了紅燭。遠遠望去,燈光、燭光、星光交相輝映,整個庵埠鎮成了不夜城。
花車迎門,心愛的人來了,可我們不能講話,我只是安靜地跟著他,一路走……透過車窗,我看到:小孩手持紅燭,追著婚車跑;親朋好友娼起了潮州的情歌《我來自潮州》,鄉韻繞梁;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在婚車兩旁排成了長龍。進入家門時,鄭輝端上兩碗橘子水,與我對飲,一絲甘甜直沁心田……
婚后我們回到廣州,懷孕3個月時,我們既高興又憂愁,高興的是有了愛情的結晶,憂愁的是肺結核的治療還在鞏固期,藥物對孩子的大腦及眼部神經傷害特別大。幾乎所有的醫生都建議我們不要這個孩子,甚至斷言“這孩子的健康幾率不到1%“。但我決心把孩子生下來。在經過生活的大風大浪后,我們覺得已經沒有什么過不了的難關了。
我懷孕的反應特別大,直到6個多月惡心嘔吐還很厲害,吃什么也沒胃口。鄭輝每天很早起床,一次性把全天的菜都買回來,等我吃完早餐才去上班。晚上一下班,鄭輝就立刻回家做飯炒菜,保證我攝入足夠的營養。
我們最擔心的還是孩子的智力和視力,當鄭輝聽醫生介紹DHA對胎兒大腦神經與眼部神經的發育、成長有幫助時,就買來相關的藥,每盒398元。讓我連吃了8個月;懷孕后期他依照醫生介紹的光照胎教,每天拿著手電筒在我肚子上反復照,鍛煉胎兒的視力。
12月28日,臨產的日子到了。由于胎兒臀位難產,我被推進手術室。躺在手術臺上,我默默祈禱著:“孩子,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時間一點點過去。對我們來說。過去的每一秒都是那么的漫長。鄭輝這個從來不信鬼神的人,竟在手術室門口雙手合十,祈求上蒼保佑母子平安。鄭輝后來告訴我,在沒有預見到后果的那段時間里,他感到生命從手指間滑過的冰涼。他想起了我的處女作《七根蠟燭》,于是,他燃起了七根紅燭,點燃心中希望的紅苗。
12月28早上9:35分,手術門開了。醫生摘下口罩,微笑著對鄭輝說:“母子平安,放心吧,祝你喜得麟兒!這1%的希望真的被你們抓住了,真是愛的奇跡。”鄭輝流下眼淚。
兒子小名天天,我希望他天天快樂、天天向上。鄭輝早就想好了孩子的大名——鄭嘉宏,他喜洋洋地逗著兒子:“鄭嘉宏,諧音‘整家紅,多好的名字呢!”2009年1月,我和鄭輝一同加入了廣東省作家協會。估計小天天長大了也是個小作家,還真是整家紅人呢!
編輯尼尼威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