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顧年華
認識他的時候,他們都還很年輕,如夏初的荷一樣,都是含苞欲放的年紀,少年不知愁滋味,只嘆每天時光總是如此地慢,仿佛總也沒有盡頭。
他英俊得讓人眼暈,又是學生會的主席,真誠、熱情,才華橫溢,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暗戀他,當然也包括她。她不但丑,個子也矮,和1.8米的他比起來,她像只丑小鴨。她惟一的優點是白,自得有些虛弱,看了讓人憐愛。還有,她文筆好,是學生會的宣傳部長。
像所有陷入愛情的女子一樣,每當看到他,她就把頭低下,羞紅了臉。她第一次拿起毛衣針,小心地織起毛衣。當她把那件手工極差的毛衣交給他時,她看得出他內心的感動,從那個剎那開始,她得到了他的心。
當她依在高大英俊的他身邊時,周圍的人都側目而視。她的內心是驕傲的、滿足的,甚至是得意的。可是他,做不到心無芥蒂。他身邊的女孩子應該是高高的個子、長長的秀發,美麗的容貌讓所有的人心動。于是,他無緣無故地發些小脾氣,她總是不往心里去,原諒著他的任性和蠻不講理。但越是這樣,他心里越是不平,他要的是漂亮女孩子的蠻不講理,是女孩子的任性和撒嬌。
分手的原因太簡單。好友來看他,帶著自己的女朋友,那個女孩白衣白裙,修長的腿,水汪汪的眼睛像湖水一樣透明清澈。他的心忽然暗下來,他做不了《簡愛》中的羅切斯特,那種尷尬讓他的心理難以承受,因為他本可以有更好的女孩陪伴在身邊,縱然她們根本不會寫文章。
她看出了他的尷尬,心疼著,恨不得自己美貌如花。
那個冬天,他們沒有在一起過圣誕節。他早已不穿她織的毛衣,因為有漂亮的女孩子給他買了最新的款式。他終于如愿,找了個會撒嬌的女孩子在身邊,但總是在某一個時刻,茫然若失。
一直到大學畢業,她沒有再談過戀愛,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扎到圖書館里苦讀。他不知道,她把自己所有的愛凝固成了琥珀,放在書里,一個人慢慢地讀。
畢業后,她出了國,因為成績優異。他和那個漂亮女孩很快結了婚,婚后,那個女孩變成了不可理喻的女人。他不愿意回家,因為永遠是無休無止的爭吵。
韶華如水,光陰似箭,總是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有一天,他看鏡中的自己,竟然有了白發,10年光陰這么快就過去了么?
她回來探親,約他吃飯。他驚詫地發現,她依然年輕,而且漂亮了。相比較而言,他成了滿面滄桑的老男人。
她嫣然一笑,告訴他,她做了整容手術。當時做手術是因為他,想著回國后再找他。手術做完她發現,愛已經去了,她不再是她,換了的不只是臉,還有心。
她看得出他的悔。但是,一切都來不及了,她付出愛時,他不要;等他想要了,她不愛他了。
他坐在電視機前看無聊的電視劇,一個男孩兒問一個女孩子,你愛我嗎?女孩子說,如果不愛你,我會費盡心力為你織毛衣嗎?剎那,他淚如泉涌。
電視劇里的男孩兒對女孩兒說,我也愛你。女孩兒問,你怎么證明?男孩兒說,如果有一碗粥,我讓給你喝。他的妻子在一旁譏諷地笑,什么狗屁愛情,全是假的。
他茫然地坐著,沒有人知道那件毛衣和那碗粥里的愛情。如果還有來生,他一定會對她說:如果有一碗粥,我讓給你喝。
編輯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