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 歌
即使只是一根弦,如果懂得了幸福的意義,也一樣可以奏出快樂的音符……
我是一把吉他的第二弦,如果你喜歡音樂,你會喜歡我,你會知道我歌唱的聲音是多么美妙。就是那個7音,清婉空靈,制造我的匠師說我的聲音是天籟。
安出現的時候。是一個美麗的春日午后。我在櫥窗里曬著太陽,仿佛還能感知到空氣中暖暖的花香。安的影子掠過陽光投射在我的身上,他仔細看著這把吉他,兩分鐘之后他就買下了我們。同伴們在私話,他們感覺興奮,因為要開始新的生活了,我有些不屑這個男人——只因為喜歡這把琴的外表就買下我們,他了解我們嗎,他知道我們每一根弦都在歌唱什么嗎?我不喜歡被不懂我的人撫弄。
安是一個初學琴的人,為了追求那個有著長長睫毛的女孩,他背著我們風雨無阻地往返在學琴的路上。安右手的無名指第一次撫過我的身體時,我感到顫栗而痛疼,那是怎樣的一個手指啊,修長而干凈,但是他完全不懂我,顯然他對我也有些無所適從。很長時間,他拿我沒有辦法,我就那樣敵視著他,在他的撫摸下,我發出的音符干澀而沒有感情,那只是一種職業化的聲音。他右手的無名指,我叫它無名。無名總是試圖和我講話,可我總是在回避,我說我們沒有什么可談的,我只負責發音,發一個簡單的音符而已。
有一天,一個長睫毛的女孩子來聽安彈琴,然后不發一言地離開,她的眼神是那樣平靜。安在她身后嘆氣,罵自己笨,彈不出可以打動她的音樂。安靜的午夜,窗外只有月亮和微弱的星星。安對著我說了很多很多,說得很傷感,然后他開始在我的身上舞蹈。他舞得那樣絕望,帶著一股隱忍的力量。安在暗夜里流下了一滴眼淚,眼淚滑過我的身體,那成成的味道在月光下變成了憂傷的告白。
終于,我們都在疲倦中睡去。夢卻是香甜的,我夢見了無名,夢見了他身上那種暖暖的氣息。那一整天,我都被閑置在地板上,我忽然在晴日的陽光下開始想念無名,很想很想……
我的第五弦姐姐笑了,她說,這就是愛情。
是,這就是愛情,在刻畫了一道道傷痕之后,我們終于可以融合。
無名越來越了解我,不需要太多的言語,我們心有靈犀。我們終于可以演繹春天的微風,秋天的月夜。長睫毛的女孩子又來了,臉上浮現著笑容。安說,她的笑聲那樣輕靈,就像這把吉他的第二弦。然后,無名撫了一下我的身體。我也笑出了聲,那聲音果然是輕靈的,是幸福而快樂的。
那個秋天是多么的幸福啊。因為那個夜晚,在銀色的月亮下,無名給了我一個諾言,他說《月亮代表我的心》。那是安在向長睫毛女孩求婚,那也是無名給我的諾言。
第一場雪飄落的時候,長睫毛女孩變成了安的新娘。我在書柜的頂端,想念著無名,那一種相思的滋味也許永遠沒有辦法用言語來表述。
我終于又見到了無名,可他只是輕輕地輕輕地撫過我的身體,帶著很多的懷念與感謝,他沒有帶著我在音符里跳舞。疼痛,疼痛的是我。我被他身上的一枚鉑金戒指劃了一下,我的身體抖了抖,寒冷莫名地彌漫心中。那一次之后,我再沒見過無名。我的相思依然很濃,帶著疼痛,終于熬過了漫長而又多雪的冬天。長睫毛女孩抱住我們,她的手指那樣纖細,若是從前,我一定喜歡,我覺得那樣的手指像是同類,應該很容易找到相同的語言。可是,當她的無名指碰到我的時候,我看到了一枚相同的戒指,和無名身上的是情侶戒,她身上也有著無名的氣息。她羞澀地在我身上舞蹈,“嘣”,我發出了平生最響亮的聲音,炸開了琴柄土堆積了一個冬天的塵埃。
長睫毛女孩噘起嘴說,這根弦質量也太差了。安說,沒關系,再換一根二弦。我聽到女孩輕靈的笑,她仍然可以那樣笑,像安剛追求她的時候一樣,而我卻再沒有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