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 鳴
學歷,顧名思義,就是學習的經歷。所以,如果一個人有某一專業學歷的話,他就一定應該參加過必須的入學考試,接受過系統的專業訓練,學習過相當的專業知識。但這一基本的認知正在被中國社會上越來越多的取得學歷的官員打破。
一些官員根本沒參加統一考試就堂而皇之地入學了,根本沒有完成過必要的課堂教學就畢業了,根本沒有寫出規范的學術論文就獲得學位了。當然也有一些比較注意形象的官員倒也好像一步不差地走過這些程序,但考試是正規學生代勞的,上課是秘書點卯的,論文是專家組撰寫的。再優異的入學成績、再完美的考勤記錄,再優秀的學位論文,也與那位拿學歷的官員沒有星點關系。官員的學歷與學習已經完全背離了。
其實我們并不反對官員們獲取學歷。在現代社會要想執好政,沒有起碼的學歷教育確實是不行的,一個小學學歷的官員去領導管理一大群碩士博士的部下不是肯定不行但總是尷尬多多。所以中國共產黨的黨校系統曾在改革開放后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專門辦過學歷教育,就是想給在“文化大革命”中耽誤學習的官員補上學歷這一課。即使在那樣的背景下,知識的充電與本領的提升依然是官員們取得學歷的前提。
所以,在今天中國官員學歷大躍進的背景下,我們實在有必要厘清學歷與學習的關系。即使是真實的學歷也只是學習的過去時,而學習則是終生的要求。學歷誠可貴,學習價更高。如果說過去我們對一些“博士省長”、“碩士書記”抱有相當的敬意的話,在學歷越來越泛濫、越來越泡沫、越來越廉價的今日中國官員隊伍中,那些“中學部長”、“職高主任”將更加贏得社會的尊重與認可。起碼他們的心態是平和的、行為是真誠的,而這兩個品格對當今官員們實在是太稀缺、太久違了。
十七屆四中全會后,中國共產黨提出了建設馬克思主義學習型政黨的要求。這本是一項重大的戰略部署,但恐怕“歪嘴和尚念歪經”,又將激發起更多官員獲取學歷的沖動。在此我們有必要提醒,“學習型政黨”絕不等于“學歷型政黨”。執政黨提出的學習型政黨的四條要求:科學理論武裝、具有世界眼光、善于把握規律、富有創新精神,并不是說故意與學歷分道揚鑣,但也實在與學歷關系不大,而是需要實實在在的、親歷親為的讀書、思考、調查、研究等等一系列學習的功夫。(2009年第21期《告別官員高學歷崇拜》)
產權困局導致一片亂象
馬宇(商務部研究院研究員)
山西煤炭新政仍在進行之中,但其中亂象已在逐步顯露。開始時,大家更多還是從安全生產、清除煤炭血漬角度去考慮整合的必要。但逐漸地,煤老板的合法權益如何保證也成了熱議的焦點。現在,與他利益相關方如村民的利益保護也被提了出來。
遺憾的是,現行的山西煤炭行業整合方案,對于幾方問題的解決都似乎令人沒底。本次行動,最初出發點和根本目的無疑是安全生產——近年來接二連三的礦難已成了山西官場不可承受之重,上到省長中到市長下到安檢員,莫不受其牽連,以至于一個省出現了三年四任省長的奇觀:以至于在目前官場港規則導致大家爭當一把手的情況下,居然無人愿意出任礦難多發地的市委書記!可這次行業整合,能夠解決安全問題嗎?答案更接近于“不能”。中小煤礦、民營煤礦,固然由于資本的貪婪、責任的缺失而導致了眾多礦難,但國有煤礦、大煤礦也一樣由于監管不力、制度荒疏而制造著礦難。最近的一次山西礦難不就發生在國有大型煤礦嗎?居然還是技術最先進的現代化煤礦。從中可以看出,礦難頻發根源不在于國有還是民營,也不在于規模大小,而是政府監管是否到位、企業是否依規生產。把煤炭開采權集中于國有大企業手中,只是方便問責而不足以根治礦難,故有從上往下推卸責任之嫌。
由安全問責引發的煤炭行業整合成了山西目前最大的政治,因而煤老板的合法權益是否受到了保護、山西政策是否朝令夕改都已不再重要。但這種做法損害的不單單是山西一省的投資環境,而是整個國家依法治國的立國之本,以及保護投資者合法權益的市場經濟基石,還有執政黨和政府的權威與信用。假如政府為了所謂的正當目標就可以不擇手段,那還有什么法制可言?為了目的正義而踐踏規則,我們已經吃了太多普頭。現在山西的做法,只能讓我們深深慨嘆依法治國知易行難。
但在這一片亂象的背后,我們都可以看到一個根本性問題,即產權困局。試想,假如煤炭資源的所有權歸屬是清晰的,不管是國有還是當地村民共同所有,都可以體現出明確的市場價值,由所有者決定自主開采還是轉讓、出售,所有者的權益自然會得到基本保護;而接受者擁有了完全的所有權或開采權,還會那么急功近利地進行掠奪性開采嗎?現在地方政府隨意出讓開采權,而又隨意收回開采權的做法還能行得通嗎?假如地方政府擺脫了其中的利益糾葛,真正負起監管責任還那么難嗎?甚至,理順了產權關系,也就會理順政府治理模式,分清各自責任。不必再搞連坐,市場力量也會迫使企業把安全生產切實貫徹到煤炭開采的每一個細枝末節,才會從根本上遏制礦難。而若產權困局不解決,一片亂象中的山西礦難依然近于無解。(2009年第21期《煤炭資源整合被遺忘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