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林靜
衛慧,70后作家,1995年畢業于復旦大學中文系,做過記者、編輯、電臺主持、咖啡店女侍。自編自導自演過話劇,參加“99國際超市藝術展”。著有《蝴蝶的尖叫》、《像衛慧那樣的瘋征》、《欲望手槍》等小說集及長篇小說《上海寶貝》、《我的禪》。部分作品譯成31種文字,并登上日、英、意、德、法、美及西班牙、阿根廷、愛爾蘭、香港、新加坡的各類暢銷榜前十。現居紐約與上海,專職寫作。
失明+失眠
衛慧的小說《上海寶貝》的封面把她塑造成一名高顴骨、身穿綾羅綢緞的公主。可是,當找到她住的地方時,進人一條黑暗的走廊,然后掙扎著走過住在底樓的三戶人家所晾曬的衣服總會感到有點突兀。
而上了樓,走進衛慧那高貴典雅的公寓之后,一切才開始拼湊在一塊兒,只不過公主這回幾乎沒有化妝,只戴了一條簡單的項鏈。問她,一個人住這么大的房子,而住在樓底下的人空間卻那么有限,她難道不覺得不好意思嗎?衛慧說:“這是一種膚淺的道德觀念,我沒有時間想這方面的事。”說話間端起了咖啡,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我們這群陌生的訪客,神情高傲而冷艷。沒錯,就是這樣的感覺,這就是衛慧,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因為提到了房子,談話便從“生活”拉開了序幕。

W=《環球生活》衛=衛慧
W:你的小說里經常出現都市夜景酒吧,所以在想象中,大家都以為你也是生活在這里面。
衛:誤會了。因為基本上我是一個女作家,而不是像別的女歌手什么的,我是寫作為生的女人,每天我苦寫10小時是有的,這個東西不僅是腦力勞動,而且是一個體力勞動,所以很多時候我基本上都不出去玩。今天你們到來之前,我就在寫東西。
W:寫作也是一項體力活?
衛:其他作家怎么看,我不管,可寫作對我來講,體力方面的要求特別高,以至于我老覺得自己要暈倒。有時候寫累了,我就戴上墨鏡坐在電腦前休息。我眼睛都很近視,分別都有1000度,所以我覺得寫作是在腐蝕我的臉,腐蝕我的青春。長久以來,我總是懷著一種失明或者失眠的恐懼。
W:既然感到恐懼,為什么還要繼續?
衛:對于寫作,我是又愛又恨,卻無法離開。就像有的人抽煙喝酒上癮一樣,“吸煙有害健康”的道理誰都懂,可香煙依然在世界各地大賣特賣。
W:讓我想到自己曾經對織毛衣和圍巾上癮,一旦織了就停不下來。
衛:我只會織圍巾,有一次織了一條大概有20米長的圍巾,我知道沒有人會愿意戴這么長的圍巾,也不知道送給誰,只是為了消遣,后來就掛到我臥室的天花板上了。
W:外界一直流傳著一種說法,說你拿到了一筆龐大的稿費,并在美國買了套房子過著逍遙的生活,是真的嗎?
衛:20萬美金能在曼哈頓置房子嗎?這話不可信。
禪是一枝花
盡管衛慧矢口否認自己在曼哈頓置房一事,但在最近這幾年,衛慧大部分時間都果在紐約,這倒是不爭的事實。也正是在美國,在遠離了是是非非的大洋彼岸,她才能夠真正靜下心來讀書,才瘋狂地迷上了禪,并寫出了《我的禪》一書。
在中國的時候迷亨利·米勒、迷可可·香奈兒,到了西方卻反而迷上了禪。衛慧所熱愛的東西,也許有些不可思議,也或許只是時機到了。誠如衛慧書中寫到的那樣:“時機一到猶如水到渠成。”
W:有讀者評價《我的禪》只是在“性”的外面加了“禪”的外衣,你的作品沒什么改變,你自己覺得呢?
衛:作者的精神狀態與生活哲學在每個時期都是不同的,所以反應在書上也有所不同。我眼中的禪不一定是拋開一切去深山老林隱居,你照樣可以穿時髦的衣服住在繁華都市里(所謂“大隱隱于市”),但你的內心一定要有一種致遠的寧靜,與對這世界的寬容與慈悲。禪在這浮躁的現代社會是一種態度,很終極的形而上的態度。
W:那你在美國到底過著一種什么樣的生活呢?
衛:紐約是個信息爆炸的世界!我也許會上午參加一個支持奧巴馬的演講集會,中午在曼哈頓的中心與我的出版商吃飯,下午參加一個剛戒了毒的朋友的改過自新慈善派對,傍晚去畫廊看一個非洲畫家的作品開幕式,然后再與一群朋友去印度餐廳吃晚飯,晚飯后去看一場一共才8、9個觀眾的德國默片《Metropolis》。在紐約住一天抵過在別的地方住一年。不過,再忙再累,每天一定會有至少半小時的禪坐,哪怕在長途飛機上,盡管飛機座位不是很舒服。
W;覺得修禪以后,帶給你最大的變化是什么呢?
衛:整個生活方式都發生了改變。以前我是白天寫作、聽音樂、看書、睡覺,晚上則化金屬色的妝,戴上假發,跟朋友一道出去,“像一艘豪華的航空母艦”駛入夜色中的秘密花園。跟畫家、經紀人、時髦產業的私營業主、甚至無業游民在一塊嬉鬧、交朋友。可現在,我居然越來越不習慣見一大群人,我喜歡一個人呆著,沒有人群與電腦,只有陽光與大海。
W:曾經有記者報道你“要遁入空門”,是真的嗎?
衛:人在一瞬間會有千千萬萬個念頭閃過,有些人會把這些念頭說出來,有些人不會,我只是比較誠實,我不在乎告訴別人我曾經有過的念頭。當然,我最終還是沒有入空門,也許有一天會,但絕不是今天。
與過去作別
修禪后的衛慧明顯比從前低調了,也比從前成熟了。瘋狂、憤怒、尖叫,這些都是衛慧過去愛用的詞。那時候衛慧還喜歡一個詞“惡之花”,她說她喜歡用精致華美的語言描寫黑暗憤怒的生活。“我要惡之花,不要惡之草”,哪怕是惡惡地長出來的,也要是朵花。
不過這些詞語如今已經成為歷史。每個人都有憤怒,叛逆的階段,但人總是會長大,人要學會告別過去。就像亨利·米勒,過去被衛慧視之為精神上的偶像,寫作上的父親、現在卻已經很久沒有讀過。憤怒的衛慧已經不在,她甚至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迷戀物質。曾經,衛慧也是個購物狂人,有一陣子天天要買衣服、鞋子。但現在,她的注意力更多的轉向了精神層面方面;
W:喜歡穿什么樣的衣服呢?
衛:修禪以后,我對物質的要求降低了,穿衣服也變成了一件極其簡單的事。現在我的衣服大多是黑或白,以前從來不穿的牛仔褲,也成了我喜歡的著裝。
W:徹底與“奢侈”告別了?
衛:不再執著不等于完全放棄,我仍然喜歡Marc Jacobs、BCBG、Miss Sixty和BEBE的衣服。得道高僧也會愛吃奶油蛋糕,不是嗎?
W:你脖子上的項鏈就價值不斐吧?
衛;好眼力!不過其實我也不知道它的價格,是朋友從阿聯酋帶回來的禮物,
W:你能用一句話形容一下真正的衛慧是什么樣子的嗎?
衛:餓了吃飯,困了睡覺,你刺我一刀會流血,你抱住我會溫暖的人。跟你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