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著的理由（組詩）

樊　樊

樊樊,原名樊康琴,曾在《詩刊》《詩選刊》《星星》《詩潮》《中西詩歌》《綠風》《詩歌月刊》《詩林》等多家刊物發表詩歌、評論和隨筆等約四百首(篇)。作品入選《中國年度詩歌》《中國詩歌精選》《中國<星星>五十年詩選》等多種選本。曾參加《詩刊》社青春詩會。

詩歌是通過美來感受靈魂之后的精神愉悅。美飽含著生命力,它是汨汨涌出的源泉。作為一個有靈性的生命,他/她注定要在自己的內心和世界里尋求著什么,但這一切需要一種奇妙的才能。閱讀樊樊的詩歌,我在字里行間看到一個豐富的心靈。一個人,心靈富有,她才能慷慨給予更多。生活在甘肅隴南邊遠小城的樊樊,她的詩歌幾乎沒有西部的元素。她一開始就拋開地域的束縛,這使她的寫作少了小地方的謹慎,多了一些觀察自身的自信。很多時候,詩歌是一種內在的放逐,詩人以觀照自身來觀察世界,并以自己的敏銳在自我和世界之間提取詩意。樊樊的詩歌正好把內心圖像和時代現場重疊起來,她的詩歌因之呈現出精神的多重空間,這也是時代影像的折射。

——黃禮孩

愛著的理由

不為什么,自然存在的一切

一定是美的

在睛天我說睛天好

在陰天我說陰天好

草綠著、花開著就是美

如果我足夠成熟、自信、單純、樸素

把人類所有的美德

都帶在我身上

一個清晨隱藏的美

都會被發現

就算我不開口

隨便一株桃樹、桅子花、甘蔗

也會替我說出

所有的喜悅、甜蜜、眷戀

植物們依然懂得

所有的傷痛必然會幸運地遭逢一株古老的

銀杏樹

彌久的藥用植物

穿過冗長平庸的時光來醫治我

愛,就深情地挽留這株稀少而珍貴的

樹種吧

那些不愿消失的記憶

已紛紛來到蔥郁的樹梢上

要你一直好

我的矜持一直在藍

漫無邊際地藍

直到藍到傷感

天空傳來裂帛之聲

很近

又很遠

頭頂的太陽

請固守溫度和亮度

看顧好

祖國的北方

我還堅持著一個姿勢

慢慢地擦拭

慢慢地明亮

慢慢地

呼喚白鶴和鳩尾菊

相見歡

下雪了

在隴南以南

雪的降落是人間盛大的喜事

我迫不及待地告訴你

你的話語像積雪下的青苗

緩慢而新鮮

但是親愛的,水提著速度,黑等候著白

更多的美,我怕來不及描述

我在美人清麗的容顏里奔跑

在一團純白的霧氣中奔跑

在水流和光速里奔跑

在大地強勁的磁場里奔跑

親愛的,我要快過一場積雪的消融

讓大地上的火車、飛機、交錯的電波為愛

讓道

讓大地上的森林、山巒、建筑為愛讓道

云水的風情和土地的筋骨已經相融

樹葉和花朵已在血脈中相擁

我倆名叫夢的小女兒

已踩著輕柔的步點

悄悄來到了大地的屋檐

多一字就生動了

你說愛

我說愛你

你說樹

我說樹葉

你說鳥

我說鳥鳴

你說花

我說花香

你說下午

我說下午茶

出神的午后

幾片黯淡的茶葉

就這樣緩緩地

吐出綠來

舒展的身軀

飄上來

又沉下去

虛 妄

這些小人兒

沒有自己的名字

只會說“我、我、我”

“我”在哪里?

佛不讓我殺生

從此我不傷蚊蠅

只殺虛妄的自我

高,高不出草木

大,大不過螻蟻

一個我冒出來

一巴掌拍下去

再一個我冒出來

再一巴掌拍下去

你看天地之間

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路有橋、

有游走之人

天天如此

年年如此

哪一個是你?

哪一個是我?

無從看透

隨便報幾個花名吧。

蝴蝶蘭、水仙、滿天星、櫻草花、

紅掌、菖蒲

這些常見的花兒,你認得嗎?

更深的林子里

長著繁茂的樹

更深的林子里

藏著龍也臥著虎

更深的林子里

有別樣的洞天和園林

我的腿太短了,眼睛太小了,心太懶了

才看見自己的心肺

就說看透了

才看見地上一株稗子,樹上的一枚爛果子

就說看透了

不是看透人世的貧瘠和寡涼

而是看透了自己的無知和淺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