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過的鳥群（組詩）

三色堇,本名鄭萍,山東人,現(xiàn)居西安。作品入選《2004新詩代年度詩選》《2008年中國詩歌精選》《2008中國最佳詩歌》《21世紀中國詩歌大系》等。出版詩集《南方的痕跡》,現(xiàn)為《詩選刊》下半月刊編輯。

三色堇曾就自己的寫作藝術觀念,做過這樣的表述:“在詩性直覺的無意識中,呈示一種感受狀態(tài)。真誠地寫作,干凈地表達。”從她的詩歌技藝來看,她的確實現(xiàn)了自己的目標。尤其是她在一個小小的片斷式的篇幅中,直取核心的切入方式和洗練干凈的表達,呈示著一個詩人在詩藝的領悟和磨礪中,那種水落石出的境界。

——燎 原

取道盛唐

從第一場雨開始

那些陳年的細格子木雕

和精致的舊衣

就讓一些蝴蝶繞來繞去

那些具體的時間

讓眾多心事取道大唐

長安城內(nèi)的青衣不是隱喻

她們的裙裾有著相似的假象

有誰還會喊痛

太多的悲喜劇愈演愈烈

我將從盛唐整點出發(fā)

大地上的祭器,木魚

轟鳴的詞語,順流而下

我抵達和攝取的

是淚腺里的熱血

是無所不在的悲壯的歌者

收 藏

像一些蔓延的敘述

當我回眸,我發(fā)現(xiàn)溫暖的狀態(tài)

竟是那一丁點兒用盡力氣的

爐火

我開始收藏桌上的米粒

西移的露水,收藏一些人和點點

疼痛;收藏內(nèi)心的氣候

干燥的閃電以及紅松林

高出預期的視線

甚至,收藏一座古城的前朝

外省那小小的噴泉和更多記憶

我不說出他們的細節(jié)和形狀

但不放走一縷最美好的清風

其實,我只想

用心歸攏落日后的純美

喝錯藥的人

她一定試圖改變點什么

橘梗、陳皮、發(fā)黃的五味子

混亂不堪,她沒有煎服

沒有挖出春天的病根

就誤食了處方上羊的叫聲

羊,不吃白術,只吃青草

她丟掉皮膚,一意孤行

她多想變成一只羊

能在春天里咩咩地叫著

不知該怎樣打量飛過的鳥群

那些矮茶樹、高泡桐

一排排地站立著

泥水和風在它們身上流淌

它們突出的小刺

一直在晃動

我正被愛著的事物刺傷

是的,沒有什么可以

讓生銹的聲音發(fā)光

我過濾著粗糙的空氣

用茶樹枝清掃黑暗中的灰塵

在一個叫塞翁的地方

我不知該怎樣打量飛過的鳥群

秋天暗示

你被亂石砸傷了腳趾

砸傷了生活高度上的尊嚴

其實,你應該躲開

而不應被遠處的碎影密謀

樹葉已經(jīng)枯黃

平原上的霧靄讓火感到疼痛

一位智者預言:

秋天的牧場上你將一無所有

皇城西路20號

這里溢滿了皇家氣息

我像一個朝圣者

天天在親王府里進進出出

紫藤架 掛滿小令

順風的時候,紫夾

像獵獵作響的長矛

刺得人心空洞

這樣的時候

我常常是酒過三巡

輕叩大門

今日 唐朝的帝王安在?

我的城市像一群游散的魚

我的城市像一群游散的魚

那些穿梭,那些冷暖交替

那些時光意義上隱藏的消息

正不動聲色地改變著我的修辭

我每天經(jīng)過的長安南路

到處都是修地鐵的聲音

打夯機的聲音

銅質(zhì)的、鐵質(zhì)的、粗糙的、

光滑的、發(fā)亮的聲音

我守住這座城市的奔跑

守住馬匹揚起的塵土漫漫

守住它不斷呈現(xiàn)之美

歷史在閱讀中旗幟一樣飄蕩

我每天經(jīng)過的那段路程

盛滿了即將而來的世界和雷雨

從長安南路到長安北路

那些消失和正在消失的

隱藏在城市的末梢

世界一直在走

加深著大地外在的愉悅

像魚群磨練著堅硬的皮膚和骨骼

大 野

有些東西總是參差不齊地

擠壓著你,打擊著你

比如大野里的植物

高大或不高大的

優(yōu)雅或華麗的

蒼茫或枯萎的

都會與江河共鳴

與群山共舞

可惜,你制造的詞語干癟無力

大野里的秋意

正被缺水和斷流困擾

龐大的夜晚推開了

一間閃著燈光的暖房子

有人 在土壤里

緊緊貼住命運的根系

顯得那么亮,那么渺小

你在等待樹葉抬頭……